1957年62岁的刘纪文临终前在病床上颤巍巍掏出一块表——表盖内是藏着的不是情人照片，而是发妻许淑珍22岁时的学生证，这位曾经执掌南京城的民国市长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嘱咐夫人，不要当掉她的貂皮大衣。

这张市长的全家福，照片里五个孩子穿的整整齐齐的排列站着，要知道在1935年的时候，南京城正处在军阀混战的火山口，而刘纪文家的客厅却永远飘着现磨咖啡香，夫人许淑珍上午刚在中山陵主持孤儿的募捐，下午就可以系着围裙给孩子们烤英式的司康饼，晚上还要替丈夫校对市政的文件。

许淑珍的陪嫁清单到现在还锁在南京的档案馆里，当年128抬嫁妆从苏州阊门排到了虎丘，打头的是康熙御赐的翡翠白菜，压箱底的是她燕京大学文学系的毕业证书，当年她拒绝嫁给上海滩银行大亨的独子，执意要跟广东穷书生刘纪文，气得老父亲摔了最爱的紫砂壶：跟着革命党混，哪天被砍头都不知道！

谁料这书生真成了气候，1927年刘纪文接任了南京特别市的市长，许淑珍的貂皮大衣刚在市政厅亮相，就压过了所有官太太的洋装，有次英国领事夫人嘲笑她裹小脚的旧式女子，她当场用牛津腔英语背诵莎士比亚，转头又用《申报》上的时评文章怼得对方哑口无言。

大女儿的钢琴老师是上海工部局乐团的首席，二儿子十岁就能临摹《清明上河图》，外人只见市长公子小姐们穿着定制小西装在玄武湖划船，却不知他们每天清晨六点就要跟着母亲诵读《论语》——许淑珍亲自撰写的育儿手册第一条写着：可以不会打算盘，但不能背不出《出师表》。

在1937年南京的城破前夕，他们的府邸的地下室堆满了金条美钞，但是许淑珍却连夜缝制了五套粗布的衣裳，11月18日全家扮成药材商逃难的时候，小女儿书包里装着的是《唐诗三百首》，大儿子裤腰缝着地契存单，在经过芜湖的关卡时，守军翻开他们的行李箱，除了换洗衣物竟全是书——这事后来被写进《金陵记事》，标题就叫市长夫人的硬骨头。

1949年南京总统府的青天白日旗坠地那一天，刘纪文搀着咳血的妻子登上了入往台湾的轮船，其他官员都是忙着往行李箱塞金条，许淑珍却把祖传的翡翠镯子换了三箱盘尼西林，在香港转船的时候巧遇了当年追求她的银行家的公子，对方正用十根金条求船员多塞个人上船，而她默默把二等舱让给带婴儿的逃难教授夫妇。

在台北牯岭街的日式的老屋里，曾经的市长夫人学会了用皂角洗头，把旗袍改给女儿当校服，一天二儿子在地摊发现父亲签发的市政文件，刘纪文熬夜把泛黄的公文一张张裱进相册说着：这些纸片片，比我的命还值钱。

1957年美国的洛杉矶病床上的刘纪文对妻子许淑珍说道，我要是这次好了，还要为国家为人民，还让妻子回去翻出那件老旧的市长制服，因为里面的内袋里有五个红布包——里面是孩子们出生时的胎发，用1928年的《中央日报》整整齐齐裹着，后来回忆，市长断气时手里还攥着块绣帕，上面是许淑珍年轻时绣的并蒂莲。

2001年许淑珍在台北逝世，子女整理遗物时发现个铁盒，里面是装着29封没有寄出的信，盒底还压着1935年全家福背面的一行小楷，是刘纪文遒劲的字迹：娶妻如此，三生有幸。

翻看着这张泛黄的民国全家福，绫罗绸缎终会褪色的，市长的官印也会生锈的，唯有他们夫妻俩紧握的双手越来越牢固，在这个离婚比换手机还快的时代，也许真正的豪门婚姻从来不是珠宝成堆，而是逃难时也不忘给彼此留下最后一件体面的衣裳，是在死亡来临的时候，还记得22岁那年她眼睛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