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沈明月的未婚夫是大名鼎鼎的京圈佛子。
傅景琛与其他京圈佛子一样,净白的手指上常年挂着一串檀木佛珠。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信奉柏拉图恋爱。
最常挂在唇边的话就是:“欲望是罪恶的深渊。”
她只是和他接吻,就被他送去国外精神净化。
日复一日的电击和药片,磨灭了沈明月对他的所有欲望。
终于,她成了他心目中的完美未婚妻。
可傅景琛却红了眼扯断佛珠,说:“愿负佛祖不负卿……”
……
京海市,白露宫大酒店。
金碧辉煌的雕花大厅内,应侍生步履匆匆。
“那瓶孔雀昙花不要动。”
“到时候先奏维瓦尔第的四季,景琛最喜欢这首曲子。”
沈明月指挥着应侍生,时不时忐忑地看墙上的挂钟。
突然手机的“嗡嗡”震动声传来。
沈明月接通,闺蜜周清生气的声音穿透听筒。
“你定七星级的白露宫酒店又是为了你那未婚夫?”
“你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到底干嘛非那傅景琛不可?”
“订婚两年碰都不碰你一下,别人说他是佛子,他还真把自己当和尚了吗!搞得你也跟个尼姑似的天天守活寡!”
沈明月耳膜刺痛,想要反驳,可张张嘴又只剩苦笑:“……清清,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面沉默片刻,“得,你们俩愿打愿挨,只有我是恶人。”
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明月失神地看着手里挂断的页面。
傅景琛没有不爱她。
恰恰相反,他以前很爱她。
会为她包下最贵的酒店庆生。
会在拍卖会拍下她最爱的钻石项链,只为了博她一笑。
会在她征服珠峰出事时,独自上雪顶救她。
只是因为半年前,他为了祖训要禁欲苦修,才会一心向佛。
别人都笑她是舔狗,只有她知道,她是在用傅景琛爱自己的方式,爱回去。
她也始终没忘记,自己小的时候被绑匪用水泥箱子封在湖中,是傅景琛带人来救下了她……
那样的温暖,她愿意付出一切去紧紧握住……
“叮!”
薄叶紫铜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明月抬眼看去,身着鸦青色唐衣的男人在侍者的引领下踏进大厅。
他手上握着一串沉檀佛珠,冷淡的神色难掩俊美的容颜。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心静沉稳,可远观不可亵玩。
沈明月欣喜迎过去:“景琛,你来了!”
傅景琛眉间微蹙,俊美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耐:“你只有半个小时。”
沈明月眸色一黯,又强撑着扬起笑:“今天是我的生日,景琛,半个小时也好,我想和你一起过。”
她拿出一个长条锦盒送到他的眼前,小心翼翼开口:“景琛,这是苦禅大师的字画,送给你。”
苦禅大师多年不再作画,多少人求而不得。
纵使傅景琛在京圈权势滔天,也苦求不得。
沈明月到苦檀寺为苦禅大师抄了三个月的经书,才求得这么一幅。
傅景琛冷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柔和下来:“不错。”
沈明月松了口气。
“咻——啪!”突然道道烟火天空中炸开。
傅景琛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焰火落在他的眼中,为他漆黑无波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意。
沈明月愣住,恍然间好似看见了那个曾热恋自己的傅景琛。
她失神,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傅景琛。”
男人转过头来的一瞬间,眼里的暖意还没褪去。
沈明月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恍若花瓣划过,一触即分。
可傅景琛陡然变了脸。
“啊!”
沈明月被猛然推开。
慌乱之下她扯到桌布,与满桌东西一起跌落在地上。
花瓶磁盘碎裂一地,雪白的昙花瓣沾上了汤汁。
她还没来的及掩饰自己的尴尬狼狈,抬眸就对上傅景琛冰冷的眸子。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沈明月,你似乎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再有下次……”
后面的话,傅景琛没说。
可沈明月却已经懂了。
没有下次了。
她脸色发白,浑身热血都仿佛退尽,忍不住问:“我曾经是答应过你柏拉图,可是我们已经柏拉图两年了不是吗?”
“傅景琛,我们是未婚夫妻!哪有连亲吻都不能做的情侣?”
“我是个人,我也有欲望和感情!”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景琛冷然打断:“沈明月,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我给你安排了欲望净化院,你现在就出发吧。”
第2章
沈明月浑身狼藉,遍体生寒。
她知道这个所谓的欲望净化院,是用一些很极端的方法,让人对喜欢的人失去欲望。
可欲望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吗?
为什么她只是喜欢傅景琛,就要被这样对待?
沈明月红着眼圈:“我不会去的,我很正常,不需要所谓的净化!”
傅景琛不为所动,眸子里满是冷意:“我是为了你好。”
他上下打量她,眼里的厌恶丝毫不掩:“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欲望的恶臭,只有净化了,你才能继续在我身边。”
一言一行,没有一丝对她的怜惜。
沈明月不知道那个爱自己的男友究竟去了那儿!
她抿了抿唇,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傅景琛和他的保镖们直接拉着上了车。
没给沈明月半分反抗的余地,直接把她送到了欲望净化院。
这是一座屹立在半山腰的神院,看起来光洁神辉,不容任何玷污。
主事人安德烈出来接他们,语气恭敬:“傅先生。”
傅景琛点点头:“麻烦安先生了。”
转而面对沈明月:“你就先待在这里,等你完成了所有要求,我会来接你。”
“景琛……”
沈明月抓住他的手臂,清浅的眸子里满是不安。
若是以前,傅景琛一定会抱她抱进怀里,揉揉她的头:“别怕,有我。”
即使是在珠峰的暴风雪中,也不会变。
可现在,傅景琛却不耐地皱着眉,将她的手扯了下来,干脆转身离开。
沈明月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傅景琛的声音消失。
他一走,安德烈院长脸上和善的笑容立马冷了下来。
……
在欲望净化院里走一遭,沈明月只觉得自己好似死了一回。
第二天回到熟悉的傅家别墅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按下胸腔里汹涌的情绪进门,一眼就看到坐在院中闭目参禅的傅景琛。
他穿着玄色唐装,手中佛珠转动,面前檀香萦绕。
阳光下,紫藤的花影落在他的身上,恍若世外人。
沈明月顿时红了眼:“景琛……”
傅景琛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扬起唇角:“你回来了,明月。”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自从傅景琛苦修,就少有这样温情待她的时候。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着脸警告她:“不要闹。”
现在,傅景琛好似变回了曾经那个爱着她的人。
委屈如同开闸的洪水,沈明月回应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景琛,我也很想你。”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恨不得把自己遭受到的一切都倒出来。
她往前一步,想要冲进傅景琛怀里。
可念头一起,脑子里就像起昨晚的画面。
欲望净化院里,她被强迫看男女之间那种视频,而男人的脸,是用得傅景琛的脸。
她一旦有反应,就会被电击。
想到这里,沈明月浑身发颤,生生逼着自己停了下来。
但她还是碰到了傅景琛。
下一秒,沈明月却听到傅景琛的叹息:“看来欲望净化院也没能让你醒悟。”
她猛地抬眸,就见男人眼中的温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寒霜。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改过了,却没想到只是随便试探一下,你就露出原型!”
“你连我的要求都做不到,还说爱我?”
傅景琛拉开距离,嫌恶拍了拍手臂上的衣袖。
沈明月十指微挛,指尖触到傅景琛腕上冰凉的佛珠,冷得她心尖一颤。
“带她走。”
傅景琛冷漠地吩咐身边的人。
“我不要!”沈明月大声拒绝,“傅景琛,你知道我在欲望净化院里遭受了什么吗!?”
却还是被扭送了出去。
她挣扎间回过头,却看见了让她永世难忘的一幕——
她的闺蜜周清不知道什么来的,竟然就坐在傅景琛的腿上!
第3章
沈明月好似被一记重锤砸在头脑之中!
她在保镖的拉扯中死死回头。
就看见座椅上交缠的两人,周清亲昵依偎在傅景琛肩膀上,而傅景琛的手,正护在周清的腰间。
他们怎么会这么亲密!?
沈明月心痛到忘记了挣扎,只感觉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什么禁欲佛子,什么欲望净化院。
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都是为他变心找的借口。
沈明月麻木的被拖上车,再次回了那个所谓的欲望净化院。
……
再回到傅家时,已经是深夜。
沈明月冷汗连连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还是止不住的战栗。
直到月上枝头,傅景琛才披着夜色回来。
那串佛珠在他修长的手指里传动,确实禁欲极了,如佛子落凡尘。
四目相对。
沈明月又想起欲望净化院的手段,垂在身侧的手颤抖到痉挛。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自己的手,颤着嗓子开口:“今天早上,我被带去欲望净化院的时候,你和周清在干什么?”
傅景琛微微蹙眉:“谈合作。”
好冠冕堂皇的借口,沈明月忍着涩意扬声:“什么合作要在腿上谈!”
傅景琛掀起眸子,极其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她没站稳,我扶了她。”
他说的轻描淡写,越发衬托的沈明月像是在无理取闹。
沈明月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却快要变的她认不出了。
以前,她和傅景琛刚恋爱时,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经常会有人在论坛上磕他和各种系花的cp。
沈明月看着好玩,分享给了傅景琛。
第二天,傅景琛就让人删了所有的帖子。
他说他会一直给她安全感。
现在,自己碰他一下都会被送去欲望净化院,而周清却可以坐在他的腿上!
“我是你的未婚妻,凭什么我碰你一下都要被送去欲望净化院,周清……”
沈明月的话未说完,就被傅景琛漠然打断。
“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沈明月浑身一颤,想说的话都卡在喉间。
像是吞颗石子,不上不下的难受。
傅景琛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甚至没有分给沈明月一个眼神,径直转身去了禅室。
沈明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自嘲般地低声道:“你不是对我说要禁欲苦修吗,傅景琛?”
“为什么现在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
她的话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毫无回音。
沈明月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她约了周清在咖啡馆里见面。
面对面坐下的时候,沈明月疲惫问她:“你不是很讨厌傅景琛吗?”
“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为什么还要和他走的那么近!?”
周清脸色变了变,精致的面容上表情复杂。
她难以启齿,哽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明月,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明月浑身冰凉,神色冷冷:“那你倒是说说,是哪样?”
周清被她的眼神刺到,好久之后才咬了咬牙开口:“很早之前,我和傅景琛有过一段。”
“他会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只是为了用你来刺激我!”
第4章
心口好像是被刀剜过。
脑子里的一切疑问都有了解释。
刚和傅景琛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约傅景琛和周清见过面。
那时,周清对傅景琛多番挑剔。
傅景琛的目光却仍旧落在周清的身上,温柔缱绻与如今冷漠对她的模样截然不同。
当年她登山被困在珠峰时。
傅景琛找到她的第一句也是:“沈明月,你不能出事,她会伤心的……”
此时此刻,沈明月才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她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嘴唇都褪去了血色:“周清,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周清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嘴唇抿了抿:“我早劝过你的,明月,他不是你的良人……”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是吗?”
沈明月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打断:“我要亲自去问傅景琛。”
她匆匆起身,拿起包就要出门。
身后却传来周清笃定的声音:“我会和他分手,是我们在不该的年龄偷吃了禁果,我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打掉了孩子。”
“我昨天会去找他,是因为听说他送你去了欲望净化院,明月,我是真心想要为你好!”
沈明月脚步一顿,声音哑如砂砾:“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会现在才和我说这些。”
周清顿时哑然。
沈明月也不再继续等她解释,迈步出了门。
她红着眼,去了傅氏的大楼。
一路上,她都在想和傅景琛的过去。
她出生不好,上大学时,家暴父亲喝了酒,将她拦在巷子里要钱:“没钱就把你的学费拿出来!”
说着就要动手,是路过的傅景琛救了她。
他几个利落的挥拳,就帮她解决了父亲,还跟她承诺:“以后要是在遇见这样的事,就来找我。”
她的设计不被认可,架起画板通宵画画时。
是傅景琛拾起他的小提琴,给她拉他钟爱的维瓦尔第的四季。
春之篇章的音符宛若流水一般从傅景琛手下的小提琴奏出。
他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明月,我是傅家的继承人,注定无法在艺术上有所成就。”
“但是你可以。”
“如果你能成为设计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也就好像和你一起获得了这份荣誉!”
沈明月至今都记得傅景琛说这话时的眼神。
也是他的那个眼神支撑她往前走,一直走到现在,成为独挡一面的设计师。
可后来,傅景琛像是完全忘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只有冷漠……
回过神来时,沈明月已经到了傅氏楼下。
上楼前,她打开包,拿出一支口红,遮盖住苍白的唇色,又用粉扑盖住眼下的青紫。
正准备上楼时,却被人叫住。
“你就是沈明月,我哥的未婚妻吧。”
沈明月看过去,是一名与傅景琛有五分相似的男人。
他轻笑着,脸上却带着恶意:“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要修佛,又为什么要把你送去欲望净化院吗?”
“因为傅景琛为周清服下了情蛊,他这辈子除了周清,再也不能碰别的女人!”
第5章
男人似乎知道她不会信,直接拿出了一张半年前傅景琛飞往湘西的机票。
“如果他和你发生关系,就会蛊毒发作身亡。”
简直荒谬!
沈明月看着那张机票,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你以为我会信这种东西吗?”
男人那张与傅景琛相似的脸上,带着嘲讽与怜悯。
他摊开双手:“无所谓,只是好心来提醒一下你罢了。”
“信或不信,你去一趟湘西就知道了。”
如今烈日当空,炎炎夏日,沈明月却觉得浑身发寒。
傅景琛甚至愿意为了周清服下情蛊,那她算什么?
这几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沉思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沈明月、薄云谏,你们在干什么!”
沈明月下意识一颤,回头就看见沉着脸而来的傅景琛。
他幽深的目光在沈明月和薄云谏,来回转动冷声道:“沈明月,过来。”
薄云谏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举起手来后退一步。
沈明月随即被傅景琛一把拉走。
和傅景琛肌肤相接的那刻,沈明月浑身打颤,呼吸都急促起来。
欲望净化院的教导像是魔咒一样,刻在她的脑子里:“不准和傅景琛有任何身体接触!”
否则……
被电击的痛苦瞬间涌了上来。
被傅景琛握住的地方像是有针在刺,男人手腕上晃动的佛珠,更是像重锤,狠狠砸在沈明月的心上。
傅景琛身上以往让她心安的檀香,现在也只让她觉得反胃!
她猛然把傅景琛甩开,慌忙后退几步。
傅景琛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时,周身气压低到可怕。
“你就这么想男人吗,沈明月?”
他的声音冷得几乎要结出冰碴子:“连小叔子都要勾引!”
沈明月全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耳朵旁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不要命一般擦着手腕上被傅景琛握过的地方,凶狠的动作反复恨不得把那块皮肤都蹭下来!
傅景琛黑眸中冷意更甚:“你又在装什么?”
沈明月的动作顿住,整个人都发颤到说不出话。
见她脸色苍白,满眼惊恐。
傅景琛的眉头却皱地更深,冷峻的脸上也升起厌恶。
他喉结滚了滚,正准备说些什么。
沈明月已经无法直视他那张脸,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那股萦绕的恶心感也没能散去。
她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不想抬头就看见傅景琛冰霜般的脸色。
沈明月吸了一口气,稳住嗓音:“我今天去见了周清,你们之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傅景琛脸色变了变,捏着佛珠的手指骤然紧握。
沈明月的指尖嵌入掌心,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情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傅景琛,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些年你对我,是不是全部都是利用?”
“送我去欲望净化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落,周围一片死寂。
和她的激动不同,傅景琛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他薄唇轻启:“我和你在一起,确实是因为周清。”
轰——
沈明月的世界全部坍塌。
第6章
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难堪。
沈明月泪如雨下,揪着衣服的手指发白。
她肆意发泄着心里的情绪,哑着声音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守着一个不爱我的人……”
“不行。”
话没说完,就被傅景琛默然打断。
沈明月错愕看着他,为什么三个字还在喉咙里,就听见傅景琛说:“傅家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何况你和我分开,不是如了周清的意?”
每个字都有傅景琛的考量,他想到了傅家的脸面,周清的心情。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沈明月!
沈明月心痛如刀绞,舌根的苦涩都快要溢出来。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脑子却钝痛到双眼发黑,站不稳倒了下去。
摔倒的那瞬,她似乎听见傅景琛担忧的惊呼。
“明月!”
……
陷入昏迷后,沈明月在梦中回到了母亲被父亲打死的那一年。
她在母亲的墓碑前守了整整一个月,是周清几次来看她,陪着她,开解她。
她最后决定用攀登珠峰的办法去战胜原生家庭的痛。
被困在珠峰时,又是傅景琛来救她。
他给她带来生的希望。
所以不管傅景琛后来多冷落她,她都原谅他,愿意用所有的热情去暖化他。
却没想到,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傅景琛和周清play的一环。
他们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啊!
沈明月泪流满面。
恍惚中,一双带着棠香味的手,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沈明月心尖发颤,挣扎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床边空无一人。
难以言说的失落萦绕心头,她默默吞咽下喉间的酸苦。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沈明月抬头,就看见周清神色复杂走了进来。
“明月……”周清轻声喊她,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
沈明月想起那些事情,逼着自己偏过头去:“我不想见你。”
进来的脚步声骤然停下,周清没有再进来。
过了好一会,周清的声音才在病房里响起:“那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放弃傅景琛?”
沈明月紧咬下唇,嘴里铁锈味蔓延:“这话,你该去和傅景琛说。”
她早就放弃了。
她爱的哪个少年傅景琛,早已经面目全非。
现在是傅景琛不愿意放她走!
周清却以为是她还不肯醒悟,恨铁不成钢:“既然这样,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死心!”
“以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不对,但现在,我不会再让你泥足深陷!”
周清说完就走了。
沈明月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口沉闷到喘不过气。
她不想去纠结周清和傅景琛之间的事情,休息会儿缓了缓后,就起身准备回傅景琛的别墅。
收拾的时候,沈明月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
自从毕业后,她就搬进了这里。
那时候,她的整颗心都像是掉进了蜜罐中。
全然没注意,她和傅景琛的房间,在别墅最远的一南一北,上楼后连看都看不见的那种。
原来这些不在意,早就披露在了细节中。
路过傅景琛的禅室时,沈明月忽然想起周清的短信。
【傅景琛的禅室里放着我上学时送给他的千纸鹤。】
鬼使神差,她第一次推门进了傅景琛的禅室。
不想进门就看见墙上挂了一副大大的佛家箴言——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而地上散落的纸张中,每一份都写着周清的名字!
第7章
傅景琛的字。
每个字都用墨极深,一笔一划都要刻进骨子里的深情。
沈明月甚至都能想到,傅景琛伏案时的姿势,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她握着门把手的指骨泛白,几乎失去了走进去的力气。
直到看见周清口中说的那一罐千纸鹤。
或许是为了逼迫自己死心,沈明月进去打开了佛像下方的千纸鹤。
拆开后,入目是周清略显稚嫩的字。
【2017年6月5日,今天和傅景琛吵架了,这个大笨蛋,上课把我的纸条给了老师!】
【2017年6月7日,嘻嘻,今天亲了傅景琛一口,不生他的气了……】
【2017年7月1日,傅景琛带我看的烟花是世界上最美的烟花,傅景琛,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吧。】
【2018年4月25,傅景琛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如果没做到,就出家礼佛,哈哈,笨蛋,我不想你礼佛,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而更加让她崩溃的,是这些千纸鹤都被人拆开过,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叠在一起,视若珍宝般放在佛像边。
而她沈明月,自以为和傅景琛相爱。
其实连靠近他,踏入这个禅室的资格都没有。
恐怕从始至终都跟所谓的情蛊没有关系。
哪怕没有情蛊,傅景琛也爱极了周清。
眼眶中泪意汹涌,砸在被拆开的千纸鹤上,氲湿上面的字迹。
下一秒,背后传来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沈明月回头,就对上傅景琛深沉的视线。
看见地上散落的千纸鹤那瞬,傅景琛脸色骤变,“啪——”的一声,手中佛珠串应声而断,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男人顷刻间猩红了眼,再也没有往日的清隽淡然,一把推开沈明月:“谁准你动的?!”
沈明月在欲望净化院里走了两遭,虚弱到拎行李都费劲。
猛然被推了一下,连反应都没来的及,额头就磕到了桌角上。
她疼得骤然白了脸,冷汗直冒。
可在傅景琛眼里,却比不上周清写的一张纸。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用情蛊给自己找补。
但现在,她是真真切切痛到怕了。
她是个人,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沈明月捂着额头试图止血,声音嘶哑如砂砾:“傅景琛……之前你在珠峰救了我,现在我也还清了。”
说完,她拖起行李箱,忍着痛就要离开。
可还没出禅室,就被傅景琛的保镖拦住。
沈明月脸色发白,低声问:“什么意思?”
傅景琛冷厉的眉宇拧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傅家的太太,只会是你。”
若是以前听见这样的话,沈明月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可现在,她却像是吞了口刀子进心里,四肢百骸都在疼。
她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执意要走:“傅景琛,就算我再爱你,我也无法跟一个不爱我的人生活一辈子。”
傅景琛的脸色一变,喉结滚了滚到嘴的话变成:“我给你时间冷静一下,期间除了欲望净化院,你哪里都不要去了。”
第8章
沈明月心口一震:“你知道那个所谓的欲望净化院是用的什么手段吗?”
“你知道我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吗?!”
傅景琛握紧散了的佛珠,声冷如冰:“不重要。”
“当初是你决定要和我在一起,别忘了,当初是我救了你一命。”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软肋在哪。
沈明月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傅景琛的命令,沈明月被24小时监视,无法和外界通讯。
整整一个月。
她从开始的闹:“傅景琛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媒体吗?”
傅管家淡淡看着她,很平静的开口告知:“您是傅家的夫人,在傅家筹备婚礼很正常。”
“而欲望净化院能开到现在,必然不是夫人一句说辞能解决的。”
“何况,夫人还有自己的事业。”
事业两个字,直接压垮了沈明月的肩膀。
她摸爬滚打,拼命画图,才慢慢走向国际。
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个了。
她忍着心口闷痛,硬生生逼着自己接受这一切,甚至连欲望净化院都接受了……1
从欲望净化院正式毕业那天,傅景琛来了。
他坐在下方,眉目英俊一如从前。
手中的佛珠也被重新串了起来,净化院圣洁的光落在他身上。
越发衬得傅景琛禁欲,不染凡尘。
沈明月和他足足有一个月没见。
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那瞬,她的胃里一阵止不住的痉挛,扣紧了指尖才忍下心口的生理恶心。
傅景琛丝毫没有觉察,抿了抿唇朝着她伸出手:“听院长说,你表现的很好,我来接你回去。”
这是傅景琛在给她台阶下。
以前,傅景琛惹得她不开心时,就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哄她。
沈明月会抓紧这个机会。
毕竟,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能肢体接触的时候……
但现在,她看着傅景琛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皱眉躲开。
再也忍不住,匆忙走到垃圾桶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傅景琛脸色骤沉,薄唇抿的笔直。
安德烈院长赶忙过来解释:“这只是一点应激反应,没事的。”
他拿出一瓶药,恭敬递给傅景琛:“以后定期服用就好了。”
傅景琛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接过药冷声丢下一句:“我在车上等你。”
沈明月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才带上口罩,上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她紧靠窗边,竭力离那逼人的檀香远点。
傅景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净化掉的只是你那肮脏的欲望,你又在闹些什么?”
沈明月知道他在说什么。
以前她只要一上傅景琛的车,就会开心的靠着他,说当天遇见的趣事。
车内空间狭小,傅景琛就算多有不耐,最后也只是低低喊一声:“明月。”当做警告。
现在她已经如他所愿,对他避若蛇蝎。
他又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自己没有表明态度吗?
沈明月捏进了车门的把手,深吸气。
“傅先生请放心,经过这一个月的净化,我已经对您失去了所有的欲望。”
“往后,我会安心做一个体面的傅太太。”
第9章
沈明月每说一个字,都在往自己的心上捅刀子。
可这却是她的真心话。
在欲望净化院里走了一遭,她已经断了自己爱傅景琛的心思。
心还会痛,只是因为她舍不得那些过去。
毕竟傅景琛之前也如月光一般,不舍不弃的陪过她。
车内的气氛陡然沉了下去。
傅景琛面沉如水,目光比刚刚更冷。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下车时,傅景琛更是没给她一个眼神,径直回了禅室。
上千万的豪车车门,被他关的震天响。
傅景琛生气了。
可沈明月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沈明月不愿意再自作多情的深想,回了傅家为她准备的房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
傅景琛却主动进了她的房间:“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第一次。
沈明月搬进傅家来,傅景琛踏入她的房间。
也是第一次,傅景琛说要带她去出席一个宴会。
以往那些求而不得的事情,在她放弃继续爱傅景琛后却实现了。
真是讽刺。
沈明月紧紧盯着他的步子,下意识后退:“好的,傅先生。”
公式公办的称呼和态度,以及女人后退躲避的动作,都像是一根针刺进傅景琛的眼里。1
他的语气陡然沉了下去,拿出一瓶没有标签的药:“这是欲望净化院开的药,你必须每天都服用。”
沈明月看着那瓶药。
那药是欲望净化院里的特效药,作用是抑制欲望。
是一些失去功能的大佬,专门用来控制情人或者妻子的手段。
沈明月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好。”
见她同意,傅景琛心里不适更甚。
只是念头刚起,太阳穴就一阵钝痛,连带着看沈明月都变得烦躁起来。
“快点吃完下楼。”
傅景琛把药往桌上一放下,丢下这句话离开。
沈明月吃下药时,那苦直从喉间穿透肺腑……
白露宫酒店。
一进宴会,众人就围上来,把傅景琛簇拥在中间。
沈明月识趣的走开,想找个地方坐下,却被一群贵妇围住。
她们七嘴八舌:
“我说沈小姐一定能挺住的吧,她这么爱傅总,欲望净化算什么。”
“哎呦,是我们低估了爱情的力量,看来傅总又赌赢了。”
“现在沈小姐碰不了男人了,只有傅总不嫌弃她……”
沈明月听着,脑子嗡嗡的响,脸上却还是挂着体面的笑容:“什么赌局?”
“就是赌沈小姐愿不愿意为了傅总净化欲望啊,净化之后会对所有的男人都产生抗拒,沈小姐没有发现吗?”
沈明月荒芜的心,竟然又开始抽痛。
傅景琛总是能一直突破她的下限。
将她当成玩物,棋子,甚至筹码!
她气的浑身发抖。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说够了就都滚!”
贵妇们瞬间被激怒,转过头去正想骂,却又在看见是周清的那瞬哑了火,青白着脸互相拉扯着走了。
“我没想到你为了傅景琛,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周清的声音里满是低压的怒火,“沈明月,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沈明月抿了抿唇,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抬手捂住双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来。
周清脸色僵了瞬,心软了一瞬就又硬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傅景琛,我只能用我的办法了。”
“沈明月,我会和傅景琛复合。”
沈明月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都好像被毛玻璃隔绝了起来。
好吵。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宴会。
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大街上。
灯红酒绿,人潮汹涌。
她踽踽独行。
原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到头来,她还是独自一个人。
沈明月头疼欲裂,眼前的世界都开始透露出一股不真实。
出于求生欲的本能,她走到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却辗转带着她去了精神科。
半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沈明月看着病例单上的“重度抑郁症”几个字。
整个心彻底沉入深海。
第10章
“沈小姐,你有在听吗?”
“沈小姐,你拿着的那个药不能再服用了,它是造成你抑郁的原因。”
医生的手在眼前挥动,沈明月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药。
那是早上傅景琛给她的。
欲望净化院的药。
沈明月点了点头:“好的。”
她麻木又平静的拒绝了医生住院的提议,回了傅家。
一进门,就看见傅景琛坐在沙发上等她,手中佛珠转动却满目阴沉。
“你对周清做了什么,她来找我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一切揭晓之后,原来他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了。
沈明月停在门口,声音哑的像是哭过:“所以傅景琛,你是要和我退婚吗?”
她开门见山,傅景琛眉心微跳,捏着佛珠的指骨紧了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明早就搬出傅家吧。”
即使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听见时,心口还是会抽痛到痉挛。
原来傅家的脸面,都只是傅景琛的借口。
一切的一切,他做事,全凭周清的心情。
沈明月的掌心已经被扣的满是青紫,脸上却依旧平静:“好。”
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傅景琛周身的气压却比刚刚更低。
他起身想走,却在看清她脸上泪痕的那瞬,顿住了脚步。
她的泪像是针一般,刺进他的心口,带来绵密的痛意。
他的薄唇抿了抿,想说的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转身上了楼。
在他走后许久。
沈明月才迈步进门上楼。
一回到房间,她就把上次收拾的行李箱又拿了出来。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沈明月把所有和傅景琛有关的东西都收了出来。
还没到冬天,她早早为傅景琛准备的围巾。
精心学了几个月,用陶瓷给傅景琛做的小提琴。
还有一罐和周清一模一样的千纸鹤。
一件件,她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筒里,就像是丢掉这段感情一般……9
收完没等天亮,沈明月拖着行李箱就要走。
不想手机却忽然强烈震动起来。
推送的提示框内框内写着:【国际著名设计师沈明月,参与欲望净化院私照流出。】
沈明月看见时,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
视频中,她浑身赤裸,被逼迫着看男女间的那种视频,一有反应就会被骂浪,被羞辱,被电击。
最狠的一次,确实是这样。
沈明月反抗了。
她尖叫,她挣扎。
只换来了更加难堪的折磨。
网友对她的评论不堪入目。
指责辱骂像是无形的铁锤,一点点锤碎她的脊梁!
她顿时浑身发抖,无意识揪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打电话给傅景琛求助。
下一秒却看见傅氏集团的官微发了通知:【介于沈明月小姐的不雅行为,集团董事长傅景琛已与其解除婚约!】
刹那间,绝望如泰山压顶,狠狠压在沈明月身上。
她狠狠摔掉手机,闭上眼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那些辱骂和不堪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上来,困住她。
沈明月慌不择路,进了傅景琛的禅室里。
这次,佛像旁还摆满了傅景琛和周清的合照,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边上还有傅景琛提的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沈明月炽热的眼泪无声流淌,最后洇出一片冰凉。
她曾以为离开了父亲,自己与母亲的生活就会好起来。
她也以为有了周清和傅景琛,自己的未来能够获得幸福。
可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抓住。
独身一人,身败名裂。
她想妈妈了,想去陪她……
……
接连两天,傅景琛都在湘西。
近半年来,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特别是在面对沈明月时,总是会做出一些自己不太想做出的决定。
医院检查也查不出所以然。
和沈明月退完婚后,他心痛难忍,头疼难眠。
当晚就按照风水师的建议,飞了湘西。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被人下了情蛊!
情蛊被取出的那刻,他如梦初醒。
急急忙忙安排人申请航线,往京海市赶。
他要告诉沈明月,不是那样的,他不是因为周清才和她在一起!
他是真的爱她!
下机转车时,他却看见了两天前网上的消息。
这一刻,傅景城脸色惨白,当即安排了傅氏的公关和法务:“把沈明月的消息都撤掉!”
“网上那些胡说八道和泄露明月信息的人,我要他们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可话音刚落,手腕上的佛珠骤然绷裂——线断了。
沉紫色的佛珠散了一车。
傅景琛心里的不安到达顶峰,不断催促司机:“再快点!”
司机赶忙踩下油门,加快回傅家的速度。
傅景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明明管家已经向他汇报过,沈明月就在家中的禅室里,没有离开,他却心慌的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
从机场到傅家需要一个小时,傅景琛硬生生缩短到了半小时。
一下车,傅景琛就直奔禅室。
心慌中,他又带着期待。
只要沈明月没离开,一切就还有机会。
他会把所有解释清楚。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创造幸福。
念及此,傅景琛推禅室门的动作都带着急切。
不想推开门,却看见禅室内,鲜血蜿蜒一地,沾湿蒲垫,已经凝固。
而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沈明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手腕上被美工刀割开的伤口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