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芸，今年35岁，在超市当理货员。那天正猫腰在冷冻柜前码速冻水饺，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得跟触电似的。掏出来一瞅，是老公陈建国的号，我这心"咯噔"一下！

"小芸，妈住院了。"电话那头闷得跟堵了棉花似的，"大夫说是脑梗，得赶紧开刀。"我手一哆嗦，两袋饺子差点砸脚面上。婆婆上周还叉着腰在小区广场，嗓门亮得能掀翻房顶，咋说倒就倒了？

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直翻白眼。走廊长椅上坐着小姑子陈丽，正拿纸巾"哧溜哧溜"擤鼻涕。见我来"噌"地蹦起来："嫂子你可算来了，哥交住院费去了，妈这会儿还迷糊着。"她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倒让我不好发作，上个月她借走八千块说给孩子报补习班。

推门进病房，婆婆正歪着嘴流口水，床头柜摆着半碗小米粥，米粒都凝成疙瘩了。我伸手要扶，陈丽跟头把式冲进来按住她："妈，这是嫂子！"

结婚十年了，这老太太总说我是"外头捡来的"，我坐月子那会儿她连面都没露，还是我妈大老远跑来伺候的。

手机"嗡嗡"震，超市王姐催我回去顶班。我摸出钱包数了数，里头三张红票子还是闺女上周的压岁钱。"丽丽，我去给妈买点吃的。"我转身要走，婆婆扯着嗓子嚎起来："饺子！我要吃三鲜馅的......"声音跟杀猪似的。

菜市场东头王记饺子馆还冒着热气。我跺着脚等老板现包，寒风直往脖子里钻。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老公："小芸，大夫说手术费得八万，我卡里就五万......"我盯着蒸笼上飘的白烟，想起上个月他偷偷给小姑子转了两万。

"先问丽丽借点吧。"我咬着后槽牙说。饺子汤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十年前结婚时婆婆说"进了老陈家的门就是一家人"，结果改口费就包了66块，还不够买两斤排骨的。

病房里静悄悄的。我把饺子一个个码在盘子里，婆婆"哇"地吐出一口黄痰，正落在饺子中间。陈丽"嗷"一嗓子跳起来，我抄起毛巾去擦。

护士冲进来时，我胳膊上已经青紫了一块。陈丽躲在墙角抽抽搭搭："妈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连嫂子都认不得......"我盯着地上打翻的饺子汤，想起结婚那天婆婆端给我的那碗甜汤，底下沉着半块没化开的冰糖，硌得我牙疼。

第二天缴费单跟雪花似的飘来。我蹲在住院部花坛边打电话借钱，娘家弟弟刚买房，闺蜜小梅上个月刚生二胎。手机弹出条银行短信，老公的卡上刚转进三万，汇款人备注是陈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手术灯亮起来那天，我和陈丽在手术室门口干坐着。她新做的美甲在日光灯下晃得我眼晕："嫂子，妈立过遗嘱的......"话没说完，手术室门开了，护士举着个透明文件袋："谁是陈美兰家属？这是患者衣服里找到的。"

文件袋里是张皱巴巴的存折，户头写着我的名字。翻开一看，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整整二十万！底下压着张诊断书，日期是三年前，胃癌早期。最后一页是婆婆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小芸的。"

陈丽"哇"地哭出声。我想起上个月偷听到婆婆打电话："......建国媳妇不容易，我攒的钱得留给她......"当时只当是醉话，现在存折上的折痕还沾着疑似药渍的棕黄色。

后来才知道，婆婆每天雷打不动去广场，是怕瘫在床上拖累人。她总把饺子馅调得齁咸，年轻时饿怕了。打翻的饺子汤、掐人的指甲，都成了说不出口的牵挂。

现在婆婆能扶着助行器走两步了，见天儿念叨要给我包饺子。陈丽每周都带闺女来看她，小丫头脆生生地喊"姥姥"，婆婆就颤巍巍从枕头底下摸出水果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银白的发梢上，我发现，这个总说我"不好"的老太太，比谁都活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