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沂蒙山区飘着细雪，张大海蹲在门槛上砸核桃，十岁的女儿丫丫踮脚抢果仁：“爸，我要给妈妈留最大的！” 他望着灶房里忙碌的李秀兰，围裙上还沾着今早烙煎饼的灰面。

十年前那场婚礼像块滚烫的烙铁。28 岁的张大海因家贫娶不上媳妇，31 岁的李秀兰突然把红盖头往头上一蒙：“咱搭伙过，省得爹娘被人戳脊梁骨。” 村里人嚼舌根，老母亲抹着眼泪说：“亲姐弟哪能这样...” 但当李秀兰怀孕时，流言突然变成了祝福。

“孩子随你姓张。” 李秀兰攥着产检单笑，产检本上父亲栏填的是 “张大海”。接生婆抱着粉团似的丫丫出门：“大海命好，闺女长得真像你！” 张大海盯着女儿鼻尖的小痣，恍惚间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下去。

转折发生在丫丫九岁那年。镇上开了家亲子鉴定机构，李秀兰鬼使神差走了进去。报告攥在手里的瞬间，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99.99% 排除生物学父亲关系。回家路上，她想起二十岁那年打工时，被同厂的男人骗进仓库的那个雨夜...

“大海，咱离婚吧。” 李秀兰把热汤泼在灶台，油星溅在结婚照上。张大海举着丫丫的满分试卷愣住，照片里他们戴着大红花，笑容比墙上的喜字还鲜艳。“我早该告诉你，丫丫...” 话没说完，丫丫背着书包蹦进屋：“爸妈，老师夸我作文写得好！”

亲子鉴定所里，张大海的手在报告单上抖成筛子。技术员欲言又止：“大哥，这孩子和你姐倒是...” 他突然想起每次给丫丫洗澡，女儿后腰都有块月牙形胎记 —— 和李秀兰锁骨下的一模一样。

深夜的土炕上，李秀兰的抽泣声混着窗外的风声。“那年我不敢说，怕你嫌弃...” 她的话被张大海的叹息截断。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在丫丫熟睡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张大海把亲子鉴定书塞进灶膛。丫丫揉着眼睛爬起来：“爸爸，咱家怎么有糊味？” 他抱起女儿转圈圈，棉袄扣子硌得孩子咯咯笑。李秀兰倚着门框，看见丈夫口袋露出半截存折 —— 那是他攒了半年，准备给丫丫报舞蹈班的钱。

如今村口小卖部，总有人拿 “姐夫变爹” 打趣。张大海往烟袋锅装烟丝：“管她亲不亲，喊了十年爸，这辈子都是我闺女。” 李秀兰在里屋腌咸菜，听见这话偷偷抹泪。院墙外，丫丫举着满分试卷飞奔而来，书包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