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斗牛》中,交织穿插着人与牛,难民与牛,土匪与人,日本兵与牛,多线条的综合叙事,使得影片由于单一主人公的设置反而使情节更饱满。

《斗牛》设置的历史背景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兵清剿的一个堡垒村。这个落后的村庄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缩影。村庄的地形也是典型山地丘陵地带依山而建的一个普通村子。村落中正中间的是宗祠戏台,因年久失修而显得沧桑破旧,但关公雕塑却仍气概不凡。

影片的开头,一群横在牛二面前烧焦的死尸和独活下来的牛二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整个村庄就只剩下牛二一个存在时,意料之外的情景出现了,一头奶牛顶破砖墙突兀的出现在牛二的面前,一个人与一头牛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斗牛》的主线简洁明了,但是在动荡的战争年月,把牛作为一个具体的意象,将牛二和牛共同放置在平行的时空里,让其“对话”和“对立”,生存,人性,杀戮等主题循坏往复的重现,就是一个复杂并带有戏剧性的主线了。奶牛是荷兰共产国际的赠与,主要为八路军的伤员补给营养,八路军在转移阵地时,因为奶牛目标过大,就将它留在了堡垒村,阴差阳错下,因为九儿的介入(村长召集全体村民,决定用分豆子的方法决定将奶牛寄养在谁家,九儿替牛二摸到了唯一的一颗红豆),让原本不想与奶牛有任何瓜葛的牛二担负起了喂养奶牛的“重任”。

乱世中的普通百姓首要的责任是独善其身,保护好自己的生命,责任和担当似乎都是英雄所为,这是赤裸裸的现实。人在面对强敌时,本能的选择是自保,当所有的理由都为这个因素服务时,人的价值似乎已经被埋没了,但牛二的“重任”在个人价值的方面微露端倪。“人生在世的基本使命,就是对付环境提出的种种挑战和问题,用行为主义的术语来说,就是对环境做出回应”当他给奶牛喂药时(奶牛之前因为目标过大村民给它喂了哑药),死拉硬拽就是对奶牛不起作用,而当他把木槽里的药粉放在奶牛跟前时,它却乖乖的开始吃药了。这时,牛二哭笑不得的说着“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跟九儿这个脾气似的”随后,牛二便唤奶牛为九儿,抱着奶牛与九儿进行隔空对话。

影片接近末尾时,牛二逃离土匪的追赶累倒在雪地时,奶牛在枪炮声震天中艰难的走向牛二,它倚在牛二的身边,这时镜头聚焦在奶牛的左眼,它的眼睛在漫天火光的映射下流下了一颗晶莹的泪滴。影片末尾的地方,
显得震撼感人,战争的残酷从一头奶牛的眼睛中显现,环境的支离破碎只能让一个人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一头牛身上。
牛二冒着生命危险,从日本人手里,从灾民手里,两次救牛的经历。这些细节足以表达,在牛二心里,奶牛已经是九儿的象征,在进行了精神寄托后,牛二放弃了“独活”的想法,他体现自身价值的事情,就是把奶牛照顾好,有朝一日要还于八路军。

管虎这样概括《斗牛》:“大概故事是将一个人和一头牛在残酷环境下的存活经历,相濡以沫,生命和生命之间互相照顾,这样的事情特别美好”。毋庸置疑的是,在表达美好的同时,影片中也有导演对人性的劣根性的批判:食不果腹的难民在喝光牛奶后,竟然还想杀死奶牛吃肉,土匪强盗来到堡垒村时,将奶牛捆绑起来强行和另一头公牛交配,这些情节无不控诉着人性中的丑陋,野蛮和以德报怨。牛二绝望的说:“这村子不能待了,人不像人,狗不像狗”。

在电影开头,一个八路撤离前与牛二的对话发人深省,“这个八字,合起来是人,添一笔是大,添两笔是天”人,大,天,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是管虎的安排,他在影片一开始就以对话的形式强调了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有意间放大了人的内涵和外延,这在影片中也有很多细节体现:难民分到了牛奶,还是不会顾及自己的饥肠辘辘,第一口奶喂给了襁褓中的婴孩;面对重伤的日本兵,虽然有着国仇家恨,牛二还是没有狠下心杀死他;结尾处陪伴了自己六七年的牛,在遇到急行而来的八路军部队时,只因信守着当年要还牛的初衷,执意拉下骑马的连长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到影片的最后,牛还是陪伴在牛二的身边,“俺跟牛就在山上,高低不下去了”,远处,是植物生长的画面,牛二摆弄着连长写给自己的“牛二之墓”喃喃自语到:“别害怕,什么都能过去啊”。
牛二这种淡然无畏的情怀说到底是以远离现实封闭自我实现的。他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忍,还是以极低的姿态屈服弯腰,也许,这是一种惨胜,但是就算是种惨胜也不会抹杀牛二的个人生存价值。

幸福的根源在我们的内心,而不在外部世界。“幸福在于我们能为自己的原则去生去死,完全献身于我们认为是正义的事业”。
《斗牛》其实人不是在斗牛,人争斗的对象只有自己,在与自己的斗争中,在肯定中怀疑,在怀疑中肯定,试图找到表达个人价值的生命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