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结婚三年了。
肚子一直没动静，怀不上宝宝。在公婆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公婆没有给燕子脸色。
是燕子自己，着急，内疚！精神压力大，成天忧心忡忡。
燕子老公，因为头发是个自然卷，被村民取了个外号，叫卷卷毛。
卷卷毛经常安慰燕子：“没孩子，没关系，咱俩丁克。”
嘴上这么说，但燕子知道，卷卷毛的话，有点言不由衷。
在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卷卷毛是家中独子，他的心理压力，比燕子更大。
小夫妻俩的婚姻，不是媒妁之言撮合的。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修成的正果。
那会儿，他俩一起，在外地打工。
每天，卷卷毛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 白班晚班轮流，两班倒。
白班的话，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午饭点外卖，晚饭回租房，自己做。
晚班的话，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工作很累！
燕子的工作，也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拿的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的那种。
活忙的时候，也要加班。忙到晚上十点，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租房。
一天到晚，两人比那，转个不停的陀螺，还忙，还累！
卷卷毛疼惜燕子，说：“要不，你别上班了，我养你。”
那意思，就还是想着，让燕子调养一下身体，能早点怀上孩子。
于是，燕子听老公的劝，辞了工作，专心备胎。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两个月后，燕子的肚子，有了动静。全家人，都异常欢欣鼓舞！
燕子娘家，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一口气。
在电话里，母亲悄悄对燕子说：“这下好了！你的婚姻保住了！”
母亲的意思，燕子明白。没有孩子做维系，婚姻迟早亮红灯！
这之后，在生活起居上，燕子是十二万分地，小心翼翼。
生怕有点什么闪失！
燕子和卷卷毛，租住在厂里的公寓。是那种，十几层高的，简易电梯楼。
月租三百五，水电费另算。
燕子两人，住在十三楼。是一间长条形的，通铺房。
有窗户的那扇墙，是全玻璃的，窗外视线开阔。
但所有玻璃窗，全是密封的。只有半扇小玻璃窗，能打开，用来通风换气。
虽然只有一间房。好在，隔出了宽敞的独立卫生间，还配备了排气扇。
没有厨房。
在我们农村人眼里看来，这样的生活条件，算过得去了。
美中不足的一点，风景虽好，空气不太好。
尤其做饭的时候，油烟味儿重，散不开。呛得燕子，止不住地咳嗽！
卷卷毛心细。
特意为燕子，弄了一台风扇。炒菜的时候，开着风扇，让油烟，朝着通风口上吹。
这下好多了！
怀孕两个月后的一天，卷卷毛上白班去了，燕子打算，给自己做顿午饭吃。
炒的是肉末茄子。
油烟味儿，满屋子窜。呛得燕子，又咳嗽起来。
虽然开着风扇，但眼睛，还是被熏得睁不开。
流泪不止。
燕子只好闭着眼，摸索着，走进卫生间，拿洗脸帕，擦眼睛。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腹痛，一股热流，向下涌！
……
她强撑起身子，哭着，给卷卷毛打电话。
“不好了！出事了！你快回来！”
等卷卷毛狂奔到租房，燕子已经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
很不幸，流了，宝宝没了！
燕子的身体，并无大碍，能坐，能站，也能走动。
除了出事前的，那一番阵痛，事后，啥状况也没有！
卷卷毛怀着侥幸心理，语无伦次地，对燕子说：“去……去……去医院看看！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说不定，还在呢？”
燕子同意：“好吧，现在就去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说：“做个B超，看一下情况。”
B超结果，不出所料，没有动静了，宝宝不见了，没有了。
这个不幸的消息，震惊了全家人！
怕燕子受刺激，大家都十分忌讳，不敢在家族微信群里，公开谈论这个事。
父母对卷卷毛说：“你俩还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方便照顾燕子。”
卷卷毛父母，也在外地打工。
距离燕子两口子打工的地方，有几百公里远，不是同一个城市。
父母一直希望，小夫妻俩，能待在他们身边。
在同一家厂，一起上班，一起租房住，一起生活，方便照顾彼此。还能节省一些，生活费用。
但卷卷毛不肯，燕子也不想。
个中原因，大家应该都猜到得。年轻人不想被父母，管这管那，唠叨。
约束多，不自由。
用卷卷毛私底下的话，来形容，叫做，生活窒息，喘不上气。
现在燕子出了事。
婆婆娘便一口咬定，是燕子不会照顾自己，燕子需要人，来照顾。
但卷卷毛，不想和父母在一起。
便自告奋勇，对母亲说：“我辞工不干了！我来照顾燕子的生活起居。”
但是，小两口还是拗不过，母亲的一意孤行。只好勉强同意，搬过去，和父母一起住。
父母在打工的厂子附近，租了一套，两室一厅。
是本地人的，小产权房。带厨卫。
挺宽敞。
之所以，租两室一厅，就是为了，说服儿子儿媳，来跟他们汇合，一起居住，在同一家厂上班。
卷卷毛是有车一族。
一辆十二万元的婚车。结婚时，他爸妈出钱买的。
办喜事那天，燕子就是，坐着这台小轿车，嫁给了卷卷毛。
现在，燕子又坐着这台小车，颠沛流离地，搬到了公婆租住的房子里。
虽然，小夫妻搬过来了。
但是，婆婆娘并没有，辞工在家，专门照顾燕子的，饮食起居。
不是她不想。是厂里缺人手，需要帮工。
没办法！
因为，卷卷毛爸，承包了一个厂子的手工活，人手不够。
卷卷毛一来，成了主力军。
卷卷毛妈，也得上。
燕子则承担了全部家务，包括洗衣，做饭，买菜……
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吃饭，睡觉。
燕子看不过眼，也主动帮着，递东西，卸货。
那个地方的温度，高达四五十度，热的像个熔炉。
大家都热得，汗流浃背。手上的活儿，却不能停。
燕子和卷卷毛结婚早。
是按照法定年龄结的婚。结婚那年，燕子刚满二十岁，卷卷毛二十二岁。
现在，卷卷毛二十五岁，燕子二十三岁。
结婚三年多了。
小夫妻俩，都是独生子女。
从小娇生惯养，都不太会照顾家人，不太会做家务。也不怎么会，炒菜，做饭。
但是，农村人在外打工，没有那么多讲究。
凑合着过吧。
搬过来之后，燕子反而比以前，更累。卷卷毛，也比以前累。
不仅身体累，心里更累。但又不敢，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
想想看，父母这么辛苦打拼，为的又是谁？
还不是为了，卷卷毛这根独苗，和将来的孙宝宝。
就是在这种，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燕子第二次，有了动静。
怀上宝宝了！
除了公婆，燕子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娘家母亲。
燕子想等到，坐胎情况稳定之后，再透露这个好消息。
不幸的是，不到三个月，又出事了！
症状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就是肚子疼，疼得厉害，十万火急！过程很快，很简单，让人措手不及。
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痛苦已经结束了。
卷卷毛妈，一个劲儿自责。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为了多挣一点工钱，顾不上，照顾燕子的饮食起居。我后悔死了！”
其实，燕子心里清楚。
不能全怪，婆婆娘不照顾。
早在第一次出事，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曾经说过，要防止习惯性流产。
滑了第一胎，就很有可能，滑第二胎！
燕子想不明白。
父母那个年代，怀孕生孩子，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挺着六七个月的大肚子，照样下地干活，栽田插秧，挑担施肥。
样样活计，都干。
活动越多，生下来的孩子，反而更加健康。
所以，卷卷毛妈，并不反对燕子，去窑厂帮忙，出窑，卸货。
燕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她心想，我还这么年轻，我就不信！我生不下个健康的宝宝！
但现实是残酷的。
那会儿，农民工的医疗，不像现在，可以申请异地报销。
燕子两次出事，两次到当地医院，都没有报销。
所有费用，全部自费。
并且，第二次看医生的时候，查出了囊肿！
医生说：“如果想再次怀孕，需要将肿瘤切除，做防癌筛查。排除癌变可能，待康复后，再备孕。”
不排除这个瘤子，是个恶性肿瘤的可能性。
所以，防癌筛查，是必须做的。
防癌筛查的费用，很贵，要四百多。燕子已经做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需要做活体生化检验，叫什么TCT。 就是要将切除的瘤子组织，拿到生化检测室，去化验。
无论良性，恶性，都得做手术，摘除！
那会儿，他们在家乡交医保，在外地，不能享受报销。
负担很重啊！
燕子便向公婆提出来：“我还是回老家住院，做手术吧。应该能报销部分费用。”
为了省钱，全家人，都同意燕子的想法！
就这样，燕子和卷卷毛，避开父母痛惜的眼神，逃也似的，离开了打工地。
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变得有点儿，陌生的家。
家里，春节没放完的花炮，剩了几个，躺在过道的鞋架上。
已经积满灰尘。
客厅里，摆设依旧，回忆依旧。可燕子的心情，起了很大变化。
和过年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
她想孩子！
想做母亲！
想那两个，还没成型，就夭折的宝宝。
那天晚上，燕子扑在卷卷毛怀里哭了。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放声大哭一场！
卷卷毛也只能沉默，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理解燕子的心情。说多了，都是泪。
只紧紧抱着燕子。怜惜地，拿起一张餐巾纸，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燕子心里清楚。其实，卷卷毛也想孩子，他也很难受。
但他不能哭！
他是燕子的顶梁柱，他必须表现出坚强！
稍事休整，两天之后。
燕子便和卷卷毛商量，去哪家医院，住院，做手术。
切除那个，该死的囊肿！
卷卷毛说：“就在县医院吧，离家近。生活起居，方便一些。”
燕子摇摇头，想起之前两次，不愉快的就医经历。
“我想，去市里的大医院。”
大医院条件好，医术高。
两人知道，费用肯定高很多，报销的比例，却低一些。
但卷卷毛二话不说，同意了。
两人即刻动身，来到市里。
至今，燕子还能清晰回忆起，那天的就诊经过。
那是医院的门诊楼，三楼，妇科门诊，一室。
人很多，要排队。
墙上挂着，两台大屏幕，用来叫号。滚动播放着，就诊顺序。
好不容易，轮到燕子。
医生是个中年妇女。旁边坐着，实习女徒弟，样子十分年轻。
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之后。
开始走妇科门诊的，一整套常规流程。指检，取样本，开化验单，抽血，B超。
所有检查做完，拿到报告单时，已是下午四点。
看完各种报告单，医生说：“要住院，做手术。”
“完了之后，还得做一个防癌筛查。”
这些，燕子已经熟悉了，心里有数，不怎么慌张。
手术是在，住院三天后，做的。那天星期二，燕子记得很清楚。
做的是微创，腔镜手术，没有外伤的那种。
燕子躺在手术台上，将打麻药的时间，也算在内，不到一个小时，医生宣称，手术做完了！
“这么快？”
燕子还没反应过来呢！
“是的，已经做完了。后天，就可以下床走动！”
手术很成功。
术后第六天，燕子被告知，可以出院。一共住了九天。
“防癌筛查结果，没有什么异常。”
医生长叹一口气：“但是，有复发的可能性。”
“好多得过囊肿的人，都复发了。复发几率比较高。”
燕子被吓到了！
听医生的语气，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于是，便问医生：“要怎样，才能防止，不复发呢？”
医生第二次，叹了口长气，脸色缓了缓，说：“有一种新药，可以防止囊肿复发。”
然后，又第三次，使劲叹了口长气。
“但是，这个药，是长效药，得长期吃。”
燕子心里一沉，需要长期吃的药，肯定有副作用，对再次怀孕有影响。
怯生生地追问：“要吃多久？”
医生第四次叹了口长气，“吃到你准备，受孕之前为止。”
燕子一听，非常担心，“会对怀宝宝有影响吗？”
“没有影响。”
医生的语气，很肯定。
但燕子心里，在打鼓。
她心想，那不是营养品，那是药！没有影响才怪！
“这种药，可以自己在网上买。不过……”
“什么？”
沉吟了好一会儿，医生告诉燕子，这个药，网上有很多种假药，要学会分辨。
燕子一听，急了！
“那要怎样分辨呢？”
“要在正规药店里卖。它有防伪验证码，可以扫码，检验真假。”
网上买东西，就连买衣服，燕子都上过当，别说买药了！
“那……那……还是，麻烦你给开个处方，在医院里拿药吧。”燕子无奈地回道。
于是，医生开了处方，写了那个药的名字，很拗口。
这还没完。
医生问燕子：“你已经流掉两个了，想再要一个的话，恐怕很难了。”
小夫妻一听，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心往下沉。
惶恐得不行！
“要不要考虑一下，做个试管的呢？”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个事，是需要提前规划，做前期的摸底测试，时间跨度比较长。
宜早不宜迟。
早一点做计划的话，可以提前介入，节约时间成本，这也是为患者着想。
这种事，燕子在打工地的医院里，医生曾经提过。
那个医生说，现在这方面的价格，不再是天文数字。普通老百姓，也能承受得起了。
以前要几十万。
现在的话，少的两三万，高的四五万，就可以搞定。
不过，这只是前期的费用。
后续的话，很多不可确定的费用，就不好估计了。
“大概，在二十万元以内吧。”
可是，燕子和卷卷毛，都对这事不感兴趣，有点抵触。
燕子心说，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年轻！难道，真的就生不出来吗？
我一定要，自己再试一次！
于是，燕子回答医生道：“算了，我们不想考虑这个事。”
医生劝道：“时间不等人！你的炎症，比较严重，不是三两天就能痊愈的。”
“稍微拖上个一两年，等炎症好了，又拖上个好几年，还没有动静的话，年纪就大了。”
“高龄产妇，会有更多危险。”
小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吟不语。
见两人拿不定主意，医生只好安慰道：“那就先治病。把病治好了，再考虑其它的吧。”
也只能如此了。
出院回到家里。
燕子开始吃药。就是医生介绍的那种，防止肿瘤复发的药。
吃了一个星期之后。
燕子难受得很，向卷卷毛诉苦：“我头晕，恶心，想吐！”
卷卷毛拍着燕子的背，安慰道：“忍一忍。适应了，也许就好了。”
强撑着，适应了好几天。
不行！没有胃口吃饭。还是胸闷，恶心，想吐。
于是，燕子便自作主张，停了这个药。
不到两天，胃口好了，吃得下饭了。也不恶心想吐了。
但是，身上淅淅沥沥，总不干净，停不下来。还没到时间啊！怎么就止不住了呢？
燕子有点慌。
卷卷毛提醒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于是，夫妻俩再次走进了，上次做手术的那家医院。
巧得很！
无意中，挂的是同一个医生的号。
医生诊室里，一切还是原样。旁边坐着女徒弟，一个年轻的，女实习医生。
“哪里不舒服？”
“量太多，肚子疼。”
燕子小心翼翼地回道，生怕声音大了，惹医生不高兴。
“有多少？”
医生的意思，让燕子描述一下，量太多，是多少。
燕子只好难为情地，描述了一下，最近的糟糕情况。
医生问：“这样子的情况，有几天？”
“四五天。”
燕子在网上查过。个人体质不同，正常情况下，一般有三天完事的，五天完事的。
最迟，七天可以解放。
而燕子，每次都要八九天。偶尔，也有十一二天的情况。沥沥淅淅，很不爽快。
好烦啊！
医生撇开正在说着的事，不谈，却问起，防肿瘤复发，药的事。
“上次开的药，吃完了没有？”
燕子说：“没吃完。副作用太大，没有吃了。”
“怎么呢？”
燕子解释道：“恶心得很！吃不下饭，就停了。”
医生一听，有点生气。
大声嚷嚷道：“不能停！坚持才会有效果！”
燕子低头不语。
医生转过头，吩咐徒弟，“给她开个化验单。”
医生指了指里间小屋，对燕子说：“去，躺下。”
取完样本，徒弟追问：“不验血吗？”
“那还用问？！”
“除了这个，再验个血，做个B超，再开一个防癌筛查。”
燕子一听，赶紧摇头制止：“防癌筛查，就算了吧。”
她心想，上次住院，已经做过防癌筛查。
也就是TCT，细胞学检查。
这才出院几天呀？又做什么防癌筛查？
不想做了。
燕子觉得，自己才23岁，不会这么年轻，就得癌症吧！
癌症不得累积几十年，才能成型吗？
燕子的表姐，上次也做了防癌筛查。费用很高，不再是四百多块钱。
已经涨价了！
这个费用，是不报销的，全自费。
而且，防癌筛查很慢，要等好几天时间，才能出结果。
四五百块钱的TCT，换来一纸“未见上皮内病变或恶性病变”字样的生化报告。
没必要。
燕子再次强调：“这次就不做了吧。”
医生只好摇摇头。那种表情，有点无奈，也有点不耐烦起来。
可能，她心里在想，你对医生的态度，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交代你吃的药，你不吃！交代你做的检查，你不做！
但都忍了。
最后只是说：“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恐怕，很难怀得上了。要不，你去妇保院，咨询一下吧。”
但燕子的表态，也很坚决。
“我不，我想自己生。我想，再试一次。”
医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小夫妻俩，一些注意事项，
出了医院大门。
这次看门诊，别的倒也没什么。
但是，医生提到的，“妇保院”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了小夫妻俩的心里，引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没过几天。
当燕子的身体，再次感到不舒服时，两人直接选择了妇保院。
挂号，就诊，检查，化验。
结果，两个不同医院的医生，所说的，是一样的结论。
“你这情况，恐怕很难，再怀得上了！”
“要不，考虑一下试管吧。”
怎么又是试管！听得小夫妻俩头皮发麻。
燕子向医生，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还年轻，我想再试一次，万一怀上了呢？”
见燕子的态度，如此坚决，医生不便多说什么。
给开了一些消炎药品，就打发二人，回家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在一楼，过道那里，一个没人的拐角处，有个中年妇女，尾随着燕子和卷卷毛，一直走到停车场。
见燕子准备钻进副驾驶，急忙上前搭话。
“这位小妹妹，是不是，为孩子的事而来？”
卷卷毛正准备，启动车子。
一看这架势，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儿。和燕子一样，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女人。
反问道：“什么意思？你跟了一路了！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不能生育的夫妻，排忧解难。”
夫妻俩一听，有点好奇。
便有意无意地，套那女的话，想一探究竟。
中年妇女说：“我们专门帮不能生育的夫妻，与愿意帮忙的人之间，牵线搭桥。”
“至于价格，和具体事项，你们双方见面谈。我只是赚几个中介费。”
见小夫妻俩对她的话，感兴趣，便掏出来一个小本本。
翻开了里面的名单，给两人看。
“这些人，都很年轻。健康问题不用担心。打勾的，都是做过的。没打勾的，是第一次尝试。”
燕子仔细看了看。
名字都是化名，什么阿丽，阿英，阿文……
年纪方面，小的二十岁，大的二十八岁。
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原来，小夫妻俩碰上的，是个拉皮条的，中间人。
其实，刚才，在医院公共厕所里，燕子已经看到过，类似的小纸片。
贴在厕所门边，阴暗角落里。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不仔细看的话，容易被忽略掉。
这可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灰色产业链。是国家政策不允许的。
属于犯罪行为。
就连试管这种事，燕子都不想考虑。怎么可能，敢去碰这种，风险极高的事呢？
绝对不可能！
卷卷毛快速发动车子，一溜烟跑了，甩掉了那个中年妇女。
燕子咬着嘴唇，发狠道：“我就不信了！我真的，怀不上自己的宝宝了？！”
从这之后，燕子天天待在家里，调养身体。
卷卷毛则在家门口，找了一个，跑出租的活儿。既能就近照顾老婆，又能赚些零花钱，贴补家用。
一举两得。
卷卷毛的家，住在镇上。
这几年，城镇化建设日新月异，如火如荼。
卷卷毛所在的镇子，和市区连成了一片，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经济开发区。
找个工作糊口，并不难。只是，工资不高。
燕子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开心些。
老公疼她，公婆有寄钱给她。娘家母亲，也给了些钱。
不愁吃，不愁穿。
这样一来，燕子的心情，每天都很好。
她好像，又回到了刚结婚时，那种无忧无虑的岁月，甜蜜如初。
……
一转眼，又到了过年。
距离燕子最后一次，到医院看病，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这一年半时间里，燕子的生理周期，已经慢慢调理好了。
正常了！
燕子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但是，卷卷毛不敢。
每次在一起，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丝毫不敢，麻痹大意。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从大年初二，到初五这几天，燕子的大姨妈，没有如约而至。
她慌了神！
怎么办？
会不会，又中奖了啊？
果不其然！
结婚的第六年，变得不同寻常。燕子的肚子，再次有了动静。
这是第三次了。
前两次，都是在两个多月，出的事。胚胎不能坐床，滑了。
这一次，一定要加倍小心谨慎，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燕子告诫自己，安心养胎。
不要剧烈活动，别总想着出去逛街，买好吃的零食，好看的衣服。
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养着。
然而，命运多舛，始料未及。
这第三次，到两个多月的时候，再次出了状况。
又见红了！
那是一天早上。那会儿，卷卷毛已经出车去了，燕子则刚起床。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不好！难道又要保不住？
急得立马给卷卷毛打电话：“你快回来！赶紧送我去医院！”
同时，也相当惊恐地，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
这会儿的燕子，已经吓坏了！
卷卷毛和燕子商量：“去哪个医院为好呢？”
燕子想了想，“去妇保院吧。”
于是，两人一车，直奔妇保院。
门诊看完之后，做了化验，也做了B超。
医生说：“得住院。”
到了住院部。
分配给燕子的主治医生，很年轻。说的话，吓得燕子，大气不敢出！
“可能保不住！是保大，还是保小？”
惊得小夫妻俩，愣在当场。
医生解释道： “保大人的话，就要尽快做手术，拿掉！”
卷卷毛想都没想，连忙表态：“保大人！”
可是，燕子不同意。
恳求道：“能不能，观察一两天，再做决定呢？”
理由是，刚才上厕所，没有不正常。 就只在家里，早上起床那一刻，有一点点。
但是，现在，又没有了！
医生一听，有点感动起来。
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如此坚强，不顾自身安危，想当妈妈的愿望，如此强烈，赶紧确认了一遍。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先观察。”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你了！万一大人出了事，我们医院可没有责任。”
燕子的态度，非常坚决。
“好的！出了任何问题，我们不怪医院，我们愿意签字画押！”
医生示意卷卷毛：“那就请你，在这个表格上签字。”
“看清楚哈！出了问题，责任自负。”
卷卷毛责怪的眼神里，深情地看了燕子一眼，无奈地表态。
“那好吧，我来签字！”
这时，燕子的娘家母亲，也从乡下，赶到了医院。
燕子母亲对这位，太过年轻的主治医生，有点不信任。
心想，这么年轻的医生，经验不足，是肯定的。
燕子的情况，又这么特殊！
应该要求安排一个年长一点的、经验丰富的医生，来当燕子的主治医生。
现在，医生同意，先不拿掉孩子，观察一两天再说之后，燕子母亲，又起了别的忧心。
因为，万一像医生说的那样，不立刻拿掉孩子，就有可能，危及燕子的生命，那又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燕子母亲试探的口吻，问医生：“能不能，请个年长的医生，再给看看？”
医生一听，很不高兴。但没有，立刻拉下脸。
只是说：“可以呀！我们科室主任，就在隔壁办公室，你可以，找她来看。”
“她就是来看了，诊断结论，也会和我说的一样。不信，你叫她来！”
燕子母亲犹豫了，心想，我能叫得动科室主任吗？
主治医生催促道：“可以的。你去，你去找她。”
燕子母亲只好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走进医生办公室。
科室主任正在忙。
手里拿着一张CT片子，和两个病人家属，在说着什么。
燕子母亲不敢出声，静等着主任，和家属说完话。
说了好一会儿，还没说完。
主任发现，燕子母亲的表情，不对劲。
便问：“你有什么事？”
燕子母亲赶紧地，吧啦吧啦解释，说明来意。
“我女儿，流了两次了，现在是第三次，又见红了！”
“她的主治医生说，最好立刻拿掉。否则，大人会有生命危险！”
“那位医生那么年轻！我有点担心，经验不足。能不能请你过去，再给看看。”
主任打住燕子母亲的话头，问：“是不是叫杨燕？”
“是的！是的！”
燕子的身份证名字，叫杨燕。
主任回道：“杨燕的病历和片子，我都看过了，主治医生的诊疗建议，没什么不合适。”
燕子母亲不死心：“请你再给看看嘛！好不好？麻烦你了！”
主任拗不过死缠烂打，只好站起身，移步到隔壁房间来。
她从年轻医生手上，接过燕子的B超片子，仔细看了看。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立刻拿掉，这是为了保大人。请相信陈医生的治疗措施。”
陈医生，就是燕子的主治医生。
她接过话头，解释道：“他们不肯！想要大的小的，一起保。”
主任回道：“也可以呀！但是，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负责，医院没有责任。需要家属签字画押。”
“确定要保吗？”
燕子十分坚定地点点头，卷卷毛和燕子母亲，则犹豫不决。
陈医生将一张表格，递到卷卷毛手上。
“想好了的话，就在这个地方，签上你的名字，留下联系电话。”
看着燕子渴盼的眼神，卷卷毛和母亲拗不过，只好无奈地同意了。
就这样，为了保胎，燕子在医院住了下来。
每天的任务，就是观察情况。
吃了睡，睡了吃。
打的点滴量，也不多，两个小瓶而已。除了保胎药，没有任何其它的药。
护士要求燕子，侧身躺倒病床上，不许翻身，不许坐起来。
就连吃饭，也只能，以同样的侧身睡姿，蜷缩着，由卷卷毛将吃的，喂进燕子嘴里。
燕子一动不敢动。
护士很负责。不一会儿，来看看。不一会儿，又来看看。
督促燕子，认真照做。
即便护士不督促，燕子也很听话，完全照着护士的要求来做。
她心里清楚，这种睡姿，有多重要。这都是为了保胎的缘故。不能吃太多药，也不能动，以免影响胚胎坐床。
这样子，持续观察了八九天，没有什么异常。下身也没有见红。
燕子心中狂喜：“我的孩子保住啦！”
卷卷毛也是欣喜若狂！
想起刚到住院部那会儿，主治医师说的话，吓死人啊！
怎么这么顺利，孩子就保住了呢？要是当天就上手术台，孩子就没了啊！
这个孩子，真是命大！
就连卷卷毛也说， 是燕子的倔强和坚持，救了孩子一命。
主治医生也连连夸奖燕子，给她鼓劲，打气。夸她意志力强，能吃苦。
燕子是第十天，出的院。
医生交代：“回去以后，还要继续多加小心。有任何问题，可以打我电话，也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咨询。”
出院以后，燕子依旧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静养生活。
为了不再出意外，即便再辛苦，再无聊，燕子都乐意这样做。
然而，不好的消息，再次降临！
在一次例行检查中，查出来，燕子得了孕期糖尿病。
来来回回，经历了好几次折腾，往返医院就医，测血糖。
医生交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不能吃油，不能吃肉，不能吃糖。就连大米饭，也不能吃。
只能吃点杂粮，蔬菜什么的。
那种日子，对一个孕妇来说，是十分煎熬的。
但燕子，为了实现当妈妈的愿望，一改小时候，娇生惯养的习惯。
一切都忍了。
真不容易啊！
就这样，坚持到了二十多个周，一切正常。
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下楼，到处走走了！
这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直到孩子出生！
从结婚，到第一个孩子出生，整整六年啊！
想想这六年的经历，燕子总是忍不住地唏嘘，太不容易了！
本来，由于燕子身体瘦小，体质也弱，还贫血。为了减轻她的压力，医生建议，剖腹产。
但燕子很倔，坚持要求顺产。
原因就是，顺产的孩子，更好养活，更健康。
七斤半！
好险呐！
现在，燕子的儿子，出生满一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燕子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想想自己经历过的，种种幺蛾子，燕子觉得，还是要感谢医院，感谢医生。
尤其要感谢，那几个尽职尽责的，护士姐姐。
没有医生和那几个护士姐姐的专业指导和护理，可能就没有今天，没有这个可爱的宝宝的降生。
如今，燕子也是个，有孩子的女人了。她成了一个，最快乐，最幸福的，孩子他妈！
将这六年的艰辛，六年的心路历程，写下来，作为一种保存，一种回忆，一种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