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面·章山农家乐的向日葵
那天出去办点事,顺道去了儿童公园后头的荷花池。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苦着一张脸,浓云密布的模样。走了半截,发现荷花开了,赶紧回家拿了相机,并带上了雨伞,赶去拍荷花。拍了一阵子想起老陈教授,他特别爱荷花,我曾经给他起了个笔名叫“蝶恋荷”。这个笔名不是很好,只能在荷花季使用,缺乏广泛的代表性。将就吧。
于是给老陈电话。老陈这人机德出奇的差,不是他不接电话,而是根本听不见来电声,或者不是听不见来电声,而是思想经常在打岔,注意力都到了其他的地方,关注不到手机声音这种小事情上来。电话,微电,轮番进攻也没人接,我有些沮丧地放弃了联系他的想法。《诗经》里头是怎么说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我就是没给你打电话,你难道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吗?何况我已经打过了。
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老陈电话来了,说,哎呀,在哪里,你找我啊。我说,我在儿童公园的荷花池拍荷花呢。他说,荷花开了?我说,满池子都是。老陈教授典型的大跃进思想,崇尚多快好省,做一件事情,收获要多,花费的时间少,出成果快,省钱省力省事。用屁股想也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天下哪有那么大的烙饼一家伙给砸到你脑袋上?但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对老陈说,满池子都开满了荷花,这才能约到他到儿童公园一带去拍照。当然也不是完全忽悠他,真的开了不少。
老陈说,现在就不来了,我下午去看看。我知道,他下午肯定不会去荷花池,但也不怀疑他在今天一定会去荷花池。因为老陈和他的那帮高中同学习惯在晚上沿着儿童公园湖畔的那条步道去散步。果然,晚上他发来几张手机片,拍了满是荷叶而看不到花朵的荷塘,下面是一句话:“大片大片的荷花开了!”这么看起来老陈教授还是不够幽默,他应该说:“大片大片的荷叶开了!”我没法反驳他的话,第一,这是个晚上,视线不是很够良好,第二,老陈要和他身边的女同学们聊天,注意力不能飘忽到荷花上去,第三,他们行走的线路通常不会到达荷花池的南岸,而花开正盛的却是南岸地区。
前天晚上,老陈来电话说,我们到河口中学一带去拍荷花吧。我踌躇了半晌,然后问,你确定是河口中学?他说,是的,从一个铁路口穿过去,就到了拍荷花的地方,搭什么车可以过去呢?我说,62路转30路吧。于是定了,第二天早上他8点30分到达我小区,然后一起去十六中车站搭乘62路到党校候车,转30路到河口中学。
我之所以不太相信老陈下午会去荷花池,是因为他这人的思想与行为带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子。比如说约定在8点30分到达我家小区,他可能8点10分就站在小区商店那块看手机,但也许会8点29分才过来。我不忍心让老陈孤独无助地站立在清晨的夏风之中,又不甘心自己在小区面对来往的邻居频频点头招呼,而见不到老陈。对于我说来,等待与老陈见面是一个特别难过的选题。但我依然在8点10分下楼,不能辜负老陈同志。出门之后迎着老陈来的路线走,终于找到了老陈,背了个大包左手提着矿泉水,右手拿了一杯豆浆在喝。
乘坐62路车到了市委党校站,等30路车。这条线从市民中心开出来,进入大棋路,绕一个大圈过汪仁镇,再次进入大棋路,走去河口。路线既长,运行的车又不多,故而很难等。两人苦等半小时,到了河口中学,四顾茫然,皆因完全找不着他说的那个可以穿过去的铁路口,唯见一道小山梁而已。老陈走来走去,突然一拍脑袋,说,哎呀,我搞错了!我看着他不说话。老陈说,我说的不是河口中学,是那个、那个什么地方。我问,什么地方,他苦思半晌说,就是那次从一个铁路口穿过去,有一条狗跟着你走啊走啊走了好远的地方嘛。
这是个啥子描述法。我也苦思半晌,说,你讲的是不是章山,就是我们打鸟的那块地方。老陈蹙眉不语。我又说,是不是那个老太太不准我们到她荷花田拍照的地方?老陈说,就是有一条狗,跟着你走啊走啊,就是那个地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会记得这个茬,但已经确信就是章山。我说,那是章山。老陈满脸带着歉意说,刘国斌,你不会怪我吧。我连连安慰他说,不怪你不怪你,和你在一起就很高兴了,拍到拍不到什么不是重点。
在河口中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已经上午10点多了。然后去了章山。看到铁路桥洞,老陈长舒一口气说,就是这个地方。进入桥洞上坡不久,我拐进了一个路口。老陈满头雾水地跟在我后面,大呼,走错路了。我对他说,你看前面有什么?他张了一眼,说,前面是个农家乐。我也不理睬他,径直前往,因为我远远看到了向日葵。两人拍了一阵子向日葵,下坡的时候问老陈,为什么让你来拍向日葵呢?老陈眯了眼,表示不解。我说,你看到荷花没有?他说,没看到。又问,你看到向日葵没有?他说,看到了。再问,为什么让你拍向日葵?他眼珠子转啊转啊,说,你直接讲标准答案吧。
我说,荷花拍到拍不到是不确定的,但向日葵拍到了,我们也有了收获。其实我的真实意思是不想让老陈有太多的负疚感,既然拍到了罕见的向日葵,拍不拍到荷花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老陈不赞成我的说法,说,肯定有荷花,而且会很多很多。我没吱声,大概率下,这一次不会给他带来惊喜。
果然,到了上次老太太赶走我们的那块荷田,只有两朵荷花,有的荷叶都被砍掉了。老陈说,这个老太太坏得很,怕我们摘她的莲蓬,把荷叶都砍了。我笑了起来说,你这个想法很太奇特了,她把荷叶砍了,便一只莲蓬也得不到,哪里还会有怕人偷莲蓬这么一说呢。就好比一个人怕人偷他家,把自家一把火烧了,世界上会有这么想问题的人吗?老陈听了便不说话。关于老陈的思维方式与哲学思想,我准备下一次再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走了两三里路,找到来过的那片荷田,出水的荷花不过三五朵而已,草草拍了一通,又原路返回,再等半个多小时的30路车到市委党校,转62路返程。其间老陈接了夫人蝴蝶兰电话,说不等他,先吃饭了。我说,老陈你吃泡菜不?他说,吃啊,我说,要不然到我家下车,我泡了酸豇豆,拿给你回家尝尝。他说,下次吧,我得赶回家吃饭去。
我到家,已经将近下午两点。给家里人汇报这事,她说,你也不顺便请老陈一道吃个饭。我说,不是我不请,而是老陈不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