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恰似穿堂风,每个擦肩都挟着前世的缘。樱花垂泪成诗,柳絮纷飞若梦,我们在轮回的经纬线上互赠星霜,却始终走不出这方寸光阴的琥珀。
别道四月年年相似,檐角风铃每声清响都是绝唱。樱云飘落的轨迹里藏着你我不曾重叠的指纹,新茶初沸时氤氲的雾气中,总有一缕是今生独有的香篆。春光从不复制自己,正如溪水永不重蹈昨日的涟漪。

所有的等待都在稀释永恒,落英等不及砚台晾干,新燕赶不上纸鸢断线。若候整片桃林成霞,或许会错过枝头那朵含露的颤栗;若待暮年再共赏牡丹,怕花影已照不亮浑浊的瞳仁。

不如让相遇恰逢其时,朝露浸润的蔷薇正艳,就蘸着晨光写封长信;暮色浸染的紫藤垂瀑,便裁段晚霞作书签。此刻我为你撑伞走过的青石巷,砖缝里萌发的三叶草都在见证,这潮湿的刹那胜过万千虚拟的永远。
不必比较哪树海棠更秾丽,柳絮与蒲公英各有奔赴的远方。驻足处即是菩提道场,看新笋破土时迸裂的春雷,听雏鸟试飞时抖落的绒毛。他人画舫载满的月光,未必及你掌中这盏清茶的倒影圆满。

最忌在梨云杏雨间徘徊,待转身时,连蒲公英都举着远行的伞。不必羡慕隔墙秋千荡得更高,你的竹椅上晃动的光影,正编织着旁人求不得的闲章。四月从不厚此薄彼,每个认真凝视露珠的人,都能看见整片星河的缩影。
没有哪缕风不渴求被铭记,柳梢记住它起舞的弧度,纸鸢记住它托举的温度。我拾起你遗落的玉兰花瓣,夹进正在撰写的诗篇,多年后泛黄的书页会证明,某个湿润的清晨我们曾共同修改过春天的韵脚。

珍重让寻常有了神性,你替我拂去肩头落樱的刹那,整个江南的烟雨都停驻成画。那些共同凝视过的云霭,在记忆里发酵成琥珀色的佳酿,每当梧桐细雨时,便从时光深处泛起温润的涟漪。

若能在某个晨昏线交替的瞬间,忽然懂得檐下风铃所有未竟的私语,便不负这人间四月以山河为砚、以流光作墨,为我们写就的惊鸿照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