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恩文

人生快如白驹过隙，还没来得及拥抱春暖花开，就已经脚踏冰雪。这是从不认输、永不服软，曾经活蹦乱跳、如今躺在病床的老张这几天刚刚才感悟到的。

老张生在农村，他记事起，无论生产队分米分面、分鱼分肉，还是去粮库交公粮、去公社送生猪，社员们都是十分有秩序地排队，从没有一个人和生产队长或者管事的打招呼说情去“夹塞”，如果偶尔有“夹塞”的，就会招来队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和大家鄙视的目光，以后全体社员就会十分瞧不起他，他自己也会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在人前抬不起头。

后来，他离开农村到城里工作，一直保持着那时的循规蹈矩。

再后来，他突然发现，这样的规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人们的心目中烟消云散了。

于是，他也开始效仿。儿子参加工作，他找当官的同学；儿媳生孩子，他找当院长的亲戚；孙子上幼儿园，他找当园长的朋友……

还别说，他这么做还真管用，不该办的事办了，该办的事办得更好。虽然自己受了点损失，但和回报比，还是值。

和人谈起这些，他洋洋得意；在老婆孩子面前，他沾沾自喜，还引导他们，遇事就应该如此这般。

前些日子，基础病本就十分严重的他也羊了，他马上让儿子联系大学的同学，当今的院长，赶快安排主治医生，安排住院治疗。

医院十分尽力，医生不遗余力，无奈老张的基础病太重。

弥留之际，老张吃力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对儿子说，我，不行了，快，快，找，找人，买，买，棺材，排，排，排号，殡，殡，仪馆。然后，慢慢合上了眼睛。

见老张仙逝，儿女们一阵大哭。

良久，儿女们突然发现老张的右手食指动了动。

儿女们马上止住哭声，齐声喊，爸、爸。

老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直直盯着女儿的手，一动不动，并用力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大家疑惑之际，女儿好像明白了，急忙把手机塞进他手里。

老张攥着手机，从嘴里迸出几个字，手，手，手……

儿子摸摸他的右手，女儿握住他的左手。不对，他还是一个劲不停地说着那个字——手。

大家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听到他一会儿挤出一个“手”字，过一会儿又挤出一个“手”字。

还是老伴儿最懂他，把嘴巴贴近老张的耳朵，轻轻说，老头子，走吧，你放心，我会嘱咐孩子们，一定给你扎个苹果手机。我知道，到那边就你自己，孤单单的，遇事没人给咱跑，只能靠手机，到时候托关系、找熟人你就打电话……

“妈，我爸合眼了。”儿子喊道。

老伴儿抬起头，但见老张已经驾鹤西去，走的很安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