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正传,阿尔芒·戴维中国纪行:穆坪秘境的自然与文明碰撞
1869年3月1日 星期一 晴。正月十九
当晨雾从穆坪邓池沟山谷消散时,我站在传教士学校(穆坪天使报喜神学院)的木阶上,呼吸着海拔两千米的清冽空气。
这座1818年建于五六十年前的避难所,如今已成为观察东方秘境的窗口。
当年,法国传教士们为躲避嘉庆皇帝的迫害,从叙府落壤沟沿着岷江支流深入这片被森林覆盖的峡谷,在穆坪土司蛮族头人的邓池沟领地播下文明的种子。
如今,玉米田与土豆地取代了原始植被,欧洲卷心菜在石墙边舒展叶片,而远处的瓮山顶山巅仍覆盖着积雪,仿佛在诉说时光的更迭。
穆坪土司是成都西山以西的一颗夜明珠吗?也是众多“野蛮小邦土司”的缩影。
这里的蛮族人——被汉人称作“野蛮人”的族群,实则保留着与藏人血脉相连的文化。
他们用粗糙的羊毛织物裹身,在陡峭的山坡上用石块垒起多层房屋,与中原的土木建筑截然不同。
牦牛与小马在草甸上踱步,荞麦花在风中起伏,这一切在未被汉人浸染的村落里,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纯净。
然而,正如蒙古草原正在被汉地移民蚕食,穆坪的山谷中也逐渐出现了汉人面孔。曾经与世隔绝的公国,如今已成为文明交汇的前沿。

安顿好简陋的房间后,我迫不及待地踏入这片新奇的土地。
尽管穆坪天使报喜神学院近处的森林已因农耕退去,但灌木丛中仍涌动着生命的喧嚣。
首日的狩猎收获颇丰:棕褐色朱雀拖着三根尾羽从枝头掠过,黄胸鹀鲜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红头穗鹛清脆的鸣唱回荡在山谷。最惊喜的是穆坪天使报喜神学院学生们送来的红腹角雉——它华美的羽冠与颈饰,让我想起巴黎博物馆里那些珍贵的标本。更令人惊叹的是一只草鸮,它金黄的瞳孔里倒映着这片土地的野性。
傍晚归来时,我抚摸着村民展示的豹皮。一张是常见的金钱豹,另一张则布满灰色云纹,与已知的豹种截然不同。
他们说起用潮虫、虎甲为饵诱捕大猫的故事,言语间流露着对山林的敬畏。暮色中,瓮山顶的雪峰披上一层玫瑰色的光晕,而学校的油灯次第亮起,年轻的学生们围坐在火堆旁,讲述着森林深处的传说。
穆坪邓池沟的第一天,我触摸到了文明与野性的边界。这里既有法国传教士带来的欧洲作物,也有未被驯服的原始生态;既有嘉绒藏族族人坚守的传统,也有汉人移民悄然改变的痕迹。
在接下来的季节里,我将深入这片秘境,记录自然的奇迹,也见证时代更迭的印记。或许,当我离开时,穆坪的森林会进一步退缩,但此刻,它的野性与神秘仍在等待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