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老公在外养的漂亮小雀儿出现在我跟前。
少女望见我时惊慌失措,像童话故事里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我喝了口汤,平静地将她请出门。
楼上,宋舟扶着栏杆不紧不慢地踱步,对上我的眼睛时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央央。」
「或许你也该试试。」
「年轻漂亮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他只是调侃,知道他向来爱把别人的尊严放在脚底摩擦。
所以我也只是低头笑了笑。
宋舟不知道,我玩的比他还大。
一勾搭就是京圈太子爷。
1
应酬回来的时候,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
二楼卧室的灯还亮着。
我和宋舟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夜半保姆也已经回家。
脚步顿了顿,我走向厨房。
见到里面忙碌的女孩时,并不意外。
靠近了才闻到醒酒汤的香气。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女孩子俏得像一朵白玉兰。
身上的睡裙不合身,下摆快擦到地上,腰间的围裙也没系好。
许是听到有人来,她笑着唤:「阿舟。」
「帮我系一下围裙。」
我从善如流地上前,挽起垂落的带子打了个蝴蝶结。
她笑着反身:「不是说让你休息……」
未完的话湮灭在喉咙里,瓷质的勺子砸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有细小的碎片擦过我的脚边。
少女堪堪白了脸,嗫嚅着喊我:「林、林小姐……」
我的目光落在她颈肩,一连串的红痕昭示了我的丈夫刚才有怎样好的兴致。
我笑了笑,平和地问:
「醒酒汤。」
「能分我一点吗?」
2
我和宋舟的婚姻是什么时候开始烂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第一个找上门的女人,是他以前的秘书。
她杀上门的时候猝不及防。
我一开门,便看见我和宋舟一起挑的沙发上人影交缠。
见我看过来,她才假装惊异地逃开。
演技烂到丢进娱乐圈能被雪藏五十年。
我知道那天宋舟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也知道不过是她想趁着醉酒赌一把大的。
所以后来她被宋舟辞退。
我也没觉得意外。
我的记忆力向来好,一眼便认出对面的女孩是白蓝,我四个月前见过的人。
那天我开车去宋舟公司,如注的雨里,宋舟拦腰抱起她,身旁的下属给他们撑起伞。
我目送宋舟将她安安稳稳放进车里。
那一幕漂亮得像是偶像剧。
我抿了一口碗里的醒酒汤,不咸不淡地看向站在桌旁的人。
白蓝垂着眼,双手交握,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
我开口赶人:「时间不早了。」
她似受了惊的兔子,猛然抬头:「我这就走,林小姐。」
乖巧,懂事,识时务。
难怪宋舟留她在身边那么久。
她没说要上去再看一眼宋舟,也没说想换一身衣服,只是顺从地拿了自己的手机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她却忽然回头:「林小姐。」
「醒酒汤……麻烦您提醒阿舟喝。」
「不然明早起来,他的头又要疼了。」
我点头答应。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卧室里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宋舟的睡衣松松垮垮,扣子被扯开大半,露出里面漂亮的肌肉线条。
我看了一眼,平淡地移开眼。
「你听到了,就不用我提醒了。」
他应了一声,扶着栏杆下楼。
我已经很久没和宋舟坦诚相见。
他身边莺莺燕燕从没断过,一轮队排完都轮不到我。
夫妻关系岌岌可危。
「央央。」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
声音温柔。
我抬眼,他望着我,笑了笑:「或许你也该试试。」
「年轻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3
我看向他平静无波的一张脸,恍惚间想起我们结婚那天。
所有人都面上带笑,恭祝我们白头偕老。
只有好友在化妆间为我整理裙摆时,全程面无表情。
工作人员邀我入场的那一刻,她伸手将我颊边的一缕发丝挽起:「央央。」
她轻声道:「欢迎你,踏进泥沼。」
豪门的婚姻更像是利益交换。
我和宋舟的婚姻在明面上,更像是摆在橱窗里的商品。
路过的人会赞叹天作之合。
却没人想到黑心的商人在精致的外表下用了怎样低劣的材料。
在钱权掩映之下,上位者的真心显得如此乏善可陈。
只是我没想到,劝我出轨的,会是我的丈夫。
4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低头,就看见「年轻人」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宋舟在我对面坐下。
我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嘴:「有点事,我出门一趟。」
他浅淡地应了一声。
夜半车子已经不多了,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周淮发给我的定位。
酒吧门口车还不少,四五个年轻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一眼便瞧见站在路灯下的周淮。
青年身材颀长,宽肩窄腰,落在头顶的白色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有些模糊。
却还是一眼夺人的美色。
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过去唤他:「周淮。」
他抬头,还没开口,身后却蹿出一个女生,一下挡在我们中间。
浓重的酒气让我皱了皱眉。
女生伸手,力气极大地推了我一把,语气不闪:
「喂,你哪来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搭讪小孩子?」
我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
只是在名利场待久了,难免浸上些成年人的阴险狡诈,和未出社会的学生泾渭分明。
她上下扫了我一眼,语气鄙夷:「你不会以为周淮会看上你这种老女人吧?」
我挑了挑眉,还没开口,身后的人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女生吃痛,七分醉意清醒了三分:「周淮……」
「她是我师姐。」周淮的声音在夜里泛着点凉意。
女生愣了下,随即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
「我的交友圈不需要你来干涉,赵同学,我们之间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他松了手,淡淡道:「或许,你还需要找个老师再教教你什么是礼貌。」
女生瞬间面色惨白。
我几乎能听见少女心脏开裂的声音。
啧,太惨了。
5
我认识周淮也是在酒吧。
宋舟缠身的绯闻第一次反噬,却是落在我们俩人头上。
公司股价无辜被波及,我还要费心为他公关。
烦闷之下,我独自来酒吧消遣。
前台人声鼎沸,调酒师带着笑意调侃我:「没准有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救你于水火呢。」
我不置可否,起身去厕所。
出来时恰好在走廊上撞见告白现场。
鼎沸的音乐声里,我听见拐角的女孩用此生最大的音量喊出来:「我特别喜欢你!」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做你女朋友!」
青年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探出头想看个八卦。
却见女孩子低着头跑掉了。
青年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清他的脸。
周淮。
——那个含着这个世上最纯的金汤匙出生的京圈太子爷。
商人的思维敏锐到我在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我迈步向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少爷。」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我是有夫之妇。」
太子爷虎躯一震。
6
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不止能拯救灰姑娘。
他也能补好一个少妇千疮百孔的心。
毕竟如果能和周家合作,上亿的单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讨好太子爷,可比讨好那些商场上老谋深算的老阴比容易多了。
毕业多年的我舔着脸搭上自己老师的人脉,借着同门师姐弟的名头关怀太子爷。
年轻时讨好女孩子是我的拿手戏,不管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还是女老师,温柔的女性总是特别容易心软。
可周淮刀枪不入。
精准地挡住我每一次的引诱,把我所有的好意套上「同门师姐弟」这种冠冕堂皇的定义。
就像今天,我出于对「同门师弟」的关爱,来酒吧接醉酒的他。
7
我发动汽车的时候,周淮已经坐上了副驾驶。
「麻烦你了,今天我……」
我侧身,伸手拉开上方的安全带,低头给他系上。
他呼吸一滞,微微收着些气息,没再开口。
我几乎能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气。
抬头,对上他的眼,鼻尖差点相抵。
我逗他:「怎么不说了?」
周淮险些炸毛,立马伸手,一把把我推开:「太近了!」
太子爷耳郭飞红。
像是冬天爆毛的布偶猫。
「林央,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靠上驾驶座,手打上方向盘,正经地回复:
「你帮我这种『老女人』出头,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林央!!」
布偶猫炸毛。
「嗯。」
我冷静应下。
「少爷有何吩咐?」
太子爷蹙眉,太子爷闭嘴,太子爷不高兴。
好半天,我才听见他憋出来一句:
「……你不老。」
「那我还要以身相许吗?」
副驾驶上的人半天没回话。
借着红灯停顿的那几秒,我侧眸看了周淮一眼。
青年撑着脸,半阖着眼,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璀璨的光。
显而易见的婚戒。
宋舟那枚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就我还时时刻刻戴着。
圈子里的人大都不太爱戴婚戒。
爱情与忠贞,好像没有哪一个词和他们形同虚设的婚姻沾边。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被看作异类。
最开始,他们笑宋舟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妻管严。
可我从未闹过。
所以后来他们又羡慕,说宋舟是走了大运,才遇到一个那么爱他的老婆。
爱得太深,所以连外面的野花也一并包容。
机动车灯由黄转绿的那一秒。
我听见周淮平淡的声音:「我不和有夫之妇谈。」
8
第二天在拍卖会场碰见好友纪妍,她看了看我眼下的黑眼圈,嘴巴没留情:
「你终于舍得找人了?还是要注意身体。」
「没,大半夜出去给人当司机了。」
纪妍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太子爷的段位还挺高呢。」
我不置可否。
我看中今天拍卖会上的那条红宝石项链,盘算着拍下它,明天就能送到周夫人手里。
长袖善舞,投其所好是每一个合格商人的必修课。
我今天只是为它来的。
台上的工作人员把最后一件压箱底的宝贝送了上来。
那条繁复精美的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我无心听他介绍,在起拍价宣布后立马举牌报价。
拍卖师念出我的报价。
在场立马有人加价。
一点点往上报。
「三百万。」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五十万。」
我思忖了一下,再度举牌:「三百八十万。」
无人应答。
「还有哪位加价吗?」
拍卖师出声:「三百八十万第一次。」
「三百八十万第二……」
「四百万。」
有人骤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宋舟坐在那里,手中的牌未放下,另一只手圈住身旁的女孩,含笑对上我的眼。
白蓝见我望过来,有些惊吓,往宋舟怀里又缩了缩。
我收回目光:「四百二十万。」
「四百三十万。」
「四百四十万。」
「四百五十万。」
……
宋舟像是和我较上了劲,跟着我加价。
场内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吃瓜看豪门夫妻决裂戏码。
我有些头疼,起身往宋舟身边去:「我记得你没有收藏珠宝的爱好。」
他勾了勾唇:「只是忽然觉得那条项链和蓝蓝很配。」
我看向白蓝,她对上我的眼,咬了咬下唇,眼睛有些红:「林、林小姐,那条项链……很漂亮。」
宋舟耸了耸肩,桃花眼微微上挑。
我收回目光,多年维护的冷静差点在此刻崩盘。
宋舟爱看女人扯头花。
尤其爱看我失态。
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层出不穷,挑衅我的手段花样百出。
我唯一一次失态是两年前,亲手扇了那人一个巴掌。
她的样貌我也记不太清了。
唯独记得那天宋舟在见我生气后一下高兴起来。
他覆上我打人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宠溺:「央央。」
「要是她惹你不高兴,和我说就是了。」
「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9
我没再开口,起身往外走。
会场内的拍卖师一锤定音,敲定那条项链的归宿。
我站在门口,看着工作人员指引宋舟和白蓝去交付项链。
宋舟将卡递出去的那瞬间,我的心情忽然好起来。
低头给备注「AAA 京圈太子爷周哥」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
周淮回得很快:
——「实验室。」
我看了看时间,想了想:
——「是不是又没吃晚饭?」
聊天框的「正在输入中……」变幻好久,却没发过来一条完整的话。
于是我主动又回了一条:
——「赵记私房菜,等我,大概四十分钟就到校门口。」
收了手机时,纪妍看我一眼:「今天给太子爷当外卖骑手?」
我点头,她欲言又止。
我笑了笑。
「纪妍。」
我说:「我是一个商人。」
10
时间被我掐得刚刚好。
周淮在学校门口站着,规规矩矩地,像是站岗的哨兵。
有种呆头呆脑的可爱。
我把车开到他跟前,摇下车窗,将副驾驶上的东西递给他。
周淮低声道了谢。
我抬眸,刚想调戏他一句,就看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世界真是很小。
我丈夫养的小白花原来还是高材生。
宋舟刚刚拍下的项链已经被白蓝戴在颈间,夜色之下,仍挡不住它的美。
珠宝是为了衬托人而存在的。
年轻的姑娘太过稚嫩,撑不起这样华丽的珠宝。
反而沦为了项链的陪衬。
我的白/痴丈夫。
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纪,她不需要任何点缀,就已经美到一塌糊涂了。
周淮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
宋舟背对着我们,只能看见白蓝的样貌。
「她很漂亮。」我收回目光,饶有兴味地看向周淮。
他转头,对上我的目光,眉心跳了跳。
「我的丈夫很喜欢这款。」我望向周淮。
「我不喜欢这个类型。」周淮几乎脱口而出。
两句话在半空相撞。
我愣了一两秒,随即有些促狭地笑起来。
太子爷的脸一下子爆红,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我来了兴趣:「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周淮脸皮薄到不行,像是草莓陷儿塞太满的雪媚娘,让人想上手捏一把。
「……」
「少爷?」
「……林央。」
他吸了口气,耳边的红还没褪去,放下手看我:「你的丈夫喜欢这种类型……是什么意思?」
定义自己的类型有些困难。
但是显而易见,我和白蓝绝对不是同一款。
喜欢白蓝这种类型……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没回他,只是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快去吃饭吧,时间不早了。」
周淮皱眉,好像有些不高兴。
半晌,他只是叹了口气:「你下周五有空吗?」
「怎么了?」我又来了兴致,「少爷,你准备迈出禁忌之恋的第一步了?」
「林央!」
他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耳朵绯红:「只是想谢谢你的照顾,请你吃顿饭。」
「就我们俩?」
「……嗯。」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孤男寡女一起吃饭,小少爷,你心思不单纯啊~」
我伸手去捏周淮的脸,他避不及,被我戳中酒窝。
像是被燎到般跳开。
冒失得如同稚子。
「没空就算了。」
周淮撇开眼不看我,语气别扭。
「当然有空。」我笑道,「周五见。」
11
我想到白蓝会来找我。
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快,短信发到我手机上时,我正在处理文件。
收到消息后我把文件推给陈助:「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就回来,会议的前五分钟你主持一下。」
她点头答应。
我下了楼,开车赶到白蓝选定的咖啡店,就在宋舟公司不远处。
她见到我时立马站起身:「林小姐。」
我点头,她笑笑:「我记得您不爱喝咖啡,就给您点了水果茶,可以吗?」
我颔首。
「你说有事情和我说,是什么事?」
白蓝看向我,眼眶一点点变红,尔后低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林小姐,我怀孕了。」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一直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我知道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父亲,她的成长会比别人艰难很多。」
「林小姐……」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抿了一口水果茶:「我记得宋舟的措施一直做得很好。」
没有私生子,也是我忍耐他到现在的很大一个原因。
白蓝的眼泪砸在桌上,一颗一颗,如同天上星子。
「是我……那天没有吃药。」
「林小姐。」
她抬头看我,美人落泪,叫人看得心如刀割:「怪我,我真的太爱他了,林小姐……」
「我这辈子,就只会爱阿舟一个了……」
我一直觉得宋舟很蠢,他养在外面的女人也蠢。
好不容易看白蓝顺眼一些,才发现原来还是蠢货一个。
我冷眼看她掉泪,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能比半个小时更早结束。
「白小姐。」
我平静地喊她,「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见你吗?」
她愣了一下,眼眶红红,如同天上玉兔,楚楚可怜。
「我的时间很宝贵,本来我是不愿意掺和宋舟的情债,以前给我发信息的人也不少,都被我当垃/圾信息处理了。」
「可你不一样。」
「你很漂亮。」
我很少夸赞别人的外貌,但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漂亮到让我愿意为了她空出半个小时。
毕竟美人嘛,总是赏心悦目。
我抽了一张纸,起身覆上她的脸,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麻烦你。」
「用你这张脸,让宋舟和我离婚,好吗?」
12
周淮来接我的那天自己开了车。
我在外面打量了好几眼,直接破防了:「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每天在生意场上和人算计来算计去,还比不上太子爷一生下来啥都有了。
周淮有些好笑:「你自己不算吗?」
我踌躇一下:「我坐副驾驶行吗?坐后面会不会显得你像我司机?」
「坐副驾吧。」
「小时候我听别人说,人终将会长成自己最讨厌的人。」我先开了口。
周淮边开车边回我:「那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有钱人。」
「?」
太子爷订的餐厅很有氛围。
我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吃到一半,侍者推着一个小车过来,车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我有些错愕地抬眸,青年对上我的眼,笑了笑:「生日快乐。」
「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干脆请你吃饭。」
我笑了笑。
我知道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也知道周淮这样特殊的身份,心眼子必然不会少到哪里去。
他未必看不出我居心叵测。
拉近两个陌生男女的最好方式,就是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
可周淮总能在亲近的时候踩在那条红线的边缘,不进也不退。
哪里是不知道送什么好。
只是比起能长久存在的礼物,一顿饭才能把我们的关系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可是为什么呢?
讨厌可以远离。
太子爷的身份意味着,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人能掣肘他。
我咬了一口蛋糕,还没说话,餐厅里的灯光忽然闪了闪,中央的钢琴曲也一下变得浪漫至极。
几个服务生抱着鲜花,推出一个大蛋糕,上面插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
我撑着下巴,听见服务生对隔壁桌的那对情侣,在说什么纪念日快乐,幸福美满,相爱白头之类的话。
排场很足。
我叹了声:「好幸福啊。」
周淮抬眼望过去,神色有些复杂:「……你的丈夫……说不定、在家……也给你准备了……呃,这样的惊喜。」
他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
我望着他笑,周淮对上我的眼,好一会儿,像逃避似地垂下眼。
「你对我还真是不好奇呢。」我调侃他。
我伸手,托住他的下巴,朝着那对幸福的情侣。
一位是他见过的白蓝。
另一位……
「喏,我的丈夫,就在那里。」
13
周淮起身的那一刻,桌上的酒杯差点被他带倒。
我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青年的动作一滞,低头对上我笑意盈盈的眼。
脸上的愠色软下三分。
失态的太子爷第一次没像之前避瘟疫般甩开我的手。
我撑着下巴望着他笑:「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14
送周淮去酒店的时候,其实我没喝多少,他也没有。
只是我准备道别的那一刻,突然听见他问:「林央……」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因为他,你才去酒吧,是吗?」
周淮坐在椅子上,抬眸与我对视,不闪不避。
冷白的皮肤被酒意熏出淡粉,只是那双眼睛,像坠满星子的夜,亮得惊人。
从我认识周淮那天起,他好像就一直在拒绝别人。
淡漠,矜贵。
良好的家风熏陶之下的高门子弟。
唯独面对我时,偶尔会泄露几丝少年气。
或许是夜色太好,也或许是酒意醉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
现在,太适合互诉衷肠了。
我往前迈了一步,伸手。
周淮没躲。
我笑了笑:「我的婚姻很失败。」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在外面有人,只要没闹到我跟前,我总是随他的。」
「大家都笑我傻,他在外面玩得那么开,我还一个人坚持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在酒吧碰到你那天,他和别人度假的消息被人放出来,明明是他的生日,我还傻傻地想等他回来一起过生日。」
「没想到他已经有人庆祝了。」
「我那天很难过,喝多了我就想,那为什么我不行呢?」
我看向周淮,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月色安静。
这样好的氛围,有种能把谎言变成真相的魔力。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坚守呢?」
我抚上周淮的脸,他愣了一下:「林央……」
我说:「然后我看见了你。」
「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你给我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
「我听过很多人说自己孤独,但我觉得你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感觉你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有自己,你一直在伪装。」
我低头,四目相对。
近到呼吸相抵。
青年的脸色慢慢由粉转红,像阀门被压紧的高压锅。
我哽咽:「你能陪陪我吗?」
「或者……」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V 我一次合作机会。」
15
「……」
「!」
「???」
16
我后退两步,差点当着太子爷的面笑出声来。
周淮的脸色精彩纷呈,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脸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林央!」
青年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
我笑着应下。
「少看点八点档狗血剧,少爷。」
我挥了挥手:「早点休息吧,明早我来接你回学校。」
周淮没说话,看着我磨了磨牙。
我转身往外走,手快触碰到门把手的那瞬间,身后的人却忽然动了。
浅淡的酒气将我包围,青年颇有压迫力的身躯贴近我。
在我分神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我的腰,落在锁上。
啪塔。
啊哦。
玩过头了。
后颈被人用牙齿轻轻咬住,像是泄愤似的,留下一个微痒的牙印。
「林央。」
周淮的声音有些哑。
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气愤,又像是纵容。
另一只手落在我腰间。
「你赢了。」
我被带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青年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要我也好,要合作机会也罢,都给你。」
「只有一个条件。」
「明天——」
「立马踹了你那个死人老公。」
17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我躺在床上,被热气蒸腾的脑袋中浑浑噩噩地想。
床边的月光落下,我蜷了蜷手指,试图抓住些什么。
就被人眼尖地瞧见,顺势挤入指缝,十指相扣。
铃声在安静的夜晚突兀地响起。
我甩开抓住我的手,朝着手机伸了伸,屏幕上的备注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宋舟。
我的丈夫好像终于记起今天是我生日。
而我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我刚想把它扔到一边,却被周淮先一步按下接听键。
宋舟的声音骤然出现:「央央?」
「怎么还没回家?」
回你/妈/的家。
我在心里回答。
「我……」
坏心眼的狗东西悄悄使劲,把我嘴里的话都撞散了。
酒囊饭袋在这方面敏锐到不行:「央央!你在做什么?」
我刚要开口,周淮忽然摁下挂断键。
宋舟的咆哮戛然而止。
我抬眼,看向周淮。
青年低头,被我一把捂住嘴。
「听你开的条件,我还以为……」
「这么典的剧情,啧啧……」我弯起眼睛,「少爷,没想到你是牛头……」
手心被人咬了下。
周淮挣脱我的手,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林,央。」
太子爷语气阴沉:
「老子是纯爱党。」
18
年轻人的体力太好在有时候也是一种错。
我起来时太子爷还在睡,像八爪鱼一样缠在我身上。
我拨开他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
手机上有四十多个未接电话。
——来自宋舟。
开车路过商场的时候,我想了想,停了车。
到家的时候快中午了。
我开门时才见宋舟斜靠在客厅沙发上,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
手边还放着他的手机。
茶几上还摆着一个蛋糕。
我走过去,伸手捋了捋他的发。
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宋舟睁开眼,里面满是血丝:「央央……」
他语气有些生硬:「你昨天晚上去哪了?和谁在一起?」
他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摸了摸我的手:「……戒指呢?」
「央央!你的戒指呢!?」
被某个大少爷捋下来了。
我撇了撇嘴,抽回手,冲着宋舟笑了笑:「我给你带了礼物。」
迎着宋舟疑惑的目光,我从商场的纸袋里掏出一顶帽子。
青翠欲滴的、绿得发亮的,一顶绿帽子。
「锵锵!」
我把帽子安安稳稳地放在宋舟头上,后退欣赏了两步:
「很适合你。」
眼光独到,不愧是我。
宋舟像是险些被气到背过气,伸手把帽子狠狠地扔在地上。
大家都是聪明人。
宋舟看向我,眼眸沉沉:「……是谁?」
「你要去找他麻烦?夫妻一场,我劝你还是不要。」
「你就算要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太麻烦。」
「是谁?」
宋舟不依不饶。
我笑了笑:「周淮。」
太子爷的名头很响亮,震得宋舟都愣了一愣。
回神时抓住我的手:「央央,你在骗我,是不是?」
是不信太子爷看上有夫之妇。
还是不信我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我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他面前。
「离婚协议书。」
文件已经拟好很久了。
我也等了很久了,白蓝还是不中用。
我在他对面坐下:「你看看吧,财产分割很简单,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不占你便宜。」
「我希望今天你就能签好,我们离婚越快越好。」
宋舟没动:「央央,我们可以不用离婚的,如果你介意白蓝,我可以让她……」
「宋舟。」
我打断他的话,神色怏怏:「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合同有问题我们可以再完善,但是离婚是一定的。」
「央央,我不会……」
「念着我们夫妻一场,我想我们没必要到这种地步。」我望着他,吐出一个词:
「报表粉饰。」
宋舟的神情一下变了。
「宋先生。」
我微笑:「你也不想媒体知道这件事吧?」
19
宋舟去公司时带走了离婚协议,我知道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八九不离十。
闲下来看手机时,才发现自己又遭遇了一轮短信轰炸。
——「你在哪?」
——「去公司了吗?」
——「在忙吗?」
——「是有什么急事吗,走的这么早?」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
——「你打算不认账了吗」
——[流泪猫猫头.jpg]
我拍了一张地上的绿帽子,传过去:
——「早起送礼去了。」
太子爷:
——「……」
——「牛逼。」
20
宋州公司资金亏空严重,有一名高管转移了大量资金。
一旦爆出这种事,他的公司岌岌可危。
老牌企业虽然有底蕴在,耐不住他任人唯亲。
那名高管多少和宋舟沾亲带故。
他也不敢把人交出去,只能背地里想法子补上那笔亏空。
我怕把宋舟逼急了,他不要面子也拖我下水。
离婚冷静期的 30 天里,我还是住在家里,每天照常上班。
只是宋舟为了膈应我,把白蓝接了回来。
两人每天在家里你侬我侬。
偶尔我的视线会落在白蓝的小腹处,一个多月还看不出什么。
白蓝在接触我的眼神时会闪躲,我知道她还没敢告诉宋舟。
期满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坐宋舟的车去的民政局。
等红灯的那十几秒里,车内的气氛安静到有些沉闷。
宋舟忽然开口。
没有争锋相对,也没有阴阳怪气:「央央。」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找人。」
「我们……」
「是不是可以一直走下去?」
其实我和宋舟也曾有过一段堪称美满的时间,或许是三个月,也或许更少。
我记不太清了。
从第一个女人开始,他的身边就不曾断过莺莺燕燕。
第一次被我撞上,他醉酒醒来后冲着我笑,照旧温柔:「央央。」
他说。
「希望你,不要说些让我扫兴的话。」
我望着他笑笑,压下心底的一点躁动。
我没问那个女人是谁,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只说:
「不要喝得太醉了,对身体不好。」
大抵是人在临近失去的时候总是容易缅怀。
也不是真正悔恨当初,重来一回,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没有回答。
21
拿到红本的那一刻,我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走出门时,宋舟的脚步顿了一下:「央央……」
「会。」
我忽然出声。
宋舟愣了下。
我笑着望向他:「会的。」
「如果你没有找人,如果一直是我们俩人在一起。」
「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或许我们会生个聪明的女儿,她会继承我们的公司。」
「我们可以做甩手掌柜,俩人满世界地旅游。」
「或许到最后,我们垂垂老矣,互相看对方一样,平静地许下来生。」
我上前一步,眉眼弯弯。
伸手,碰上宋舟的领带,像我们刚结婚时那样,为他整理领带。
宋舟神色微微动容:「……央央。」
「可是你不会。」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想碰我的手,冷眼看他:
「你不会,宋舟。」
「我知道你虚伪,自私,自负,滥情,不负责任,冠冕堂皇。」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我太了解你了,宋舟。」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和你结婚。」
我笑笑:「你就乐吧,一离婚你就发现了前妻恶毒冷血的真面目。」
宋舟上前一步,伸手拂过我颊边发丝。
语气阴冷:「林央。」
他说:「你这种人,永远也得不到别人的真心。」
昔日的情人低头呢喃,用最亲昵的口吻吐出最恶毒的诅咒。
可是。
谁在乎。
失去爱情如同鱼失去自行车。
车道上突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
我回头,太子爷在超跑上一脸不爽。
我后退一步,朝他摆了摆手,真心实意地道别:「再见了。」
22
见我进来,周淮侧身给我系安全带。
青年梗着脖子,愣是没看我一眼。
我张嘴咬在他脸上。
太子爷一惊,头差点撞上车顶,耳尖红红。
「你……」
「学你的。」
我笑笑,「吃醋啦?」
太子爷语气酸不溜秋:「都离婚了,还给他系领带……」
我亲亲他的脸:「放心,早没爱了。」
周淮抬眼,眼巴巴地看我。
像是暗暗生闷气,却又特别喜欢人类的小狗。
我掏出手机,给宋舟的老对手打了个电话。
既然答应宋舟不要告诉媒体。
那别人告不告诉媒体,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23
宋舟公司的新闻被爆出来,唱衰公司的传言甚嚣尘上。
宋舟忙得焦头难额,却打死不肯承认。
一直等到某天下午,陈助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她一脸喜色:
「林总。」
「他们公司,发行新股了。」
鱼儿,上钩了。
24
不想再见的人分别时是不会道别的。
宋舟公司熬过舆论的第一场股东大会。
公司的会议室整洁明亮,站在落地窗前,一眼便能瞧见底下行色匆匆的人。
我欣赏了一会儿美景,深沉感慨:「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煎饼果子。」
戴着口罩帽子非要跟来的太子爷:「……」
「等下我去买。」
门外传来脚步声。
股东匆匆入场。
最后一个脚步声在廊上响起的时候。
如此熟悉。
像多年以前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听见我来公司找他时。
那人也是这样,步履匆匆。
门外的秘书轻声:「宋总,坐在主位上那位就是最大股东,这次买下……」
旋转座椅的滑轮转动。
在厚重的地毯上划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我转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宋舟微笑:
「好久不见啊小宋。」
「没想到我们俩这么快就再见了。」
宋舟的表情差点开裂。

25
握手的时候他用了快九成的力,我也没留情,新做的美甲替我下了死手。
会议开得不是那么顺利,源于我兢兢业业地给宋舟找茬。
也不怪我。
实在是他的公司漏洞太多。
好几次,宋舟在面对我的诘问时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越是黑脸,我的心情就越是好。
散会时股东陆陆续续地走,有人想和我寒暄两句。
却被宋舟半道截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宋舟垂眼,眸色沉沉,脸色黑到能滴出水来:「林央。」
「你真是……」
他咬牙切齿,「卑鄙无耻。」
我拦住身后蓄势待发的太子爷。
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宋舟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嗔怪:「小宋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生意人的事,怎么能叫卑鄙无耻呢?」
「你守不住公司。」
我看着他笑,眼神却有些冷。
「就不要怪别人。」
商场本就无情,群狼环伺,谁知道在看见肥肉的那一瞬间,谁会在背后咬谁一口。
都说了呀。
我,是个商人。
26
离开宋舟公司,在车上坐下时,我却忽然瞥见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被人托住。
太子爷摘下帽子,额前碎发微微凌乱。
他垂着眼,拿着消毒湿巾,一点点擦拭我的手。
细致地拂过我的每一寸指尖。
车窗外,美人梨花带雨,被保安拦在门口。
白蓝憔悴很多,饶是如此,也有一种近乎破碎的美丽。
「求求您,让我进去,我只想和宋总说两句话。」
「我不会耽误很久的。」
「求求你们。」
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保安却无动于衷:「小姐,没有允许,我们是不能放你进去的。」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吧。」
白蓝顺着他们的动作,几乎要下跪。
感应门却忽然打开,宋舟迈步走了出来,神色阴沉。
白蓝动作一滞,随即立马起身朝着他扑过去:「阿舟!」
「阿舟。」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保安反应过来,立马去挡她:「小姐,你不要这样。」
宋舟站在原地,眼神掠过她的脸,无动于衷:「下次,我不想在公司门口再看见她了。」
「阿舟!」
「你不能这样……」
白蓝咬了咬牙。
「……我怀了你的孩子!」
宋舟脸色不变:「怀了就打掉。」
「当然,你愿意做一个单亲母亲也随你。」
白蓝像是被抽掉最后一丝力气,她没再挣扎,而是愣愣地看着宋舟上了车。
徒留她在原地,失魂落魄。
我把这场闹剧看到最后,关上车窗:
「走吧。」
27
车在公司门口停下,我伸手去解安全带。
手却被人按住,有人倾身而上,覆住我的唇。
带着点不容躲闪的温柔。
被按住的手反被握在掌心,一枚带着体温的戒指圈住我的无名指。
被稳稳箍在手上。
分开时,太子爷耳垂如烟粉的玉。
我摊开手欣赏了一下,发现是一枚对戒。
「宣示主权?」
太子爷红了脸,像保卫手里糖果的小孩:「总不能让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吧!」
我侧头欣赏他的美色,笑笑:「你不怕吗?不怕我还会去找别人?」
「少爷。」
我声音温柔,「商人重利,轻别离。」
周淮对上我的眼,不闪不避。
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我,他笑了声,从容反问:「你会吗?」
不好说。
我的道德底线向来灵活变通。
遇高则高,遇低则低。
「那怎么办呢?」
太子爷低声道,似是苦恼。
「幸好我有很多很多钱。」
有被可爱到。
我差点笑出声,眉眼弯弯。
青年的手被我拉住,如玉的指节上,与我同款的对戒闪闪发光。
我低头。
亲了亲那枚戒指。
「那我就……」
「以身相许咯。」
番外(狗鼻子)
1
周淮初二,被朋友拉去操场看高中比赛。
女子八百米决赛如火如荼,终点处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
朋友带着他挤进前排。
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中,有一个名字尤为突出——
林央。
周淮挑了挑眉,问朋友:「谁是林央?」
朋友指着跑在最前面的女生:「喏, 是她。」
「你竟然不认识她?」
周淮反问:「一定要认识吗?」
朋友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是,只是她在学校里很有名的啦。」
「成绩总是年级前三, 又是校学生会,长得还漂亮,听说人也很不错。」
周淮不置可否。
周围的呐喊愈来愈大。
跑在最前面的少女离终点越来越近。
周淮抬头, 在阳光下对上少女含笑的眸子。
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林央的脸因为热气而变得红彤彤的。
水蜜桃。
周淮脑袋里下意识地冒出一种水果。
怔愣不过片刻,少女冲破终点线。
在漫天的欢呼里,她来不及收敛脚上的速度, 直直地撞向前方的人。
周淮下意识地伸手。
被一股力量冲倒, 只是幸好, 宝贵的八百米赛跑冠军被他捞了满怀。
前胸上温热柔软的触感比手肘擦破的疼痛更让人敏感。
周淮体表温度上升的那一瞬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山茶花的香味。
2
周淮很少做梦。
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
所以从床上惊醒的时候,他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
梦的内容说不上惊悚,甚至称得上旖旎。
少年天花乱坠的思绪第一次触及了青春期的边缘。
梦里的女孩只是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在公园的小径上。
被惊醒的前一秒, 女孩笑着钻进他怀里,仰头轻吻了他的酒窝。
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里漏下来的阳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是林央的脸。
生理比精神前一步迈入青春期的后果, 就是当他的清醒的那一瞬间, 会看见已经升好的旗。
直挺挺地和他打招呼。
周淮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痛斥自己肮脏、龌龊、下流。
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虽然论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倒也好歹能让人称一句「家风清正」。
金堆玉砌, 意气风发的小少爷——
第一次无比唾弃自己。
3
21 岁生日,周淮被狐朋狗友骗去娱乐场所。
看见包厢里扎堆的漂亮女孩时, 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朋友坐在一边看好戏,女孩子们一拥而上,把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
周淮站在圈里耳朵嗡嗡作响,感觉脑袋距离爆炸只差一步之遥——
主要是被狐朋狗友气的。
好不容易借口上厕所偷跑。
周淮在走廊里给朋友拨电话, 还没接通就被女孩子拦下告白。
二十多年的涵养让他生生压下心头怒火,礼貌拒绝。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捂着脸奔逃。
兄弟在那头幸灾乐祸地开口:「刚刚又有几个出去找你了。」
「下次再干这种事你就完了。」
周淮淡淡开口。
那头的人终于意识到太子爷的情绪已经极端恶劣,软下口道歉安抚好兄弟的情绪。
周淮电话没挂,听对面的人剖白心迹。
腰身却被人从后环住,山茶花的香味从身后蔓延,鲜活地勾起青年全身所有的感官。
落在耳边的声音带着些时光的尘埃。
却熟悉地像是昨天刚通过话的老友。
太子爷的肾上腺素飙升, 像是有两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在他心上疯狂打鼓。
身后的人语气里带着笑,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少爷,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我是有夫之妇。」
久未上工的小鹿差点撞死在心头。
4
太子爷缺乏经验。
但是好在年轻, 好在热情,好在有用不完的精力和蛮力。
还有在伦理纲常, 世俗道德压迫之下终于破闸的汹涌爱意,占有欲,和一些些阴暗的醋意。
周淮低头。
「帮我系一下围裙。」
「(「」一路往下。
房间没开灯,只有两人交缠的喘息, 在安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他的脸忽然被人捧住。
周淮抬眼。
林央的发丝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窗外的月光落入她的眼,生理性的眼泪沁湿她的睫毛。
盛满月光的眸子如同被水洗过的宝石,眼波流转,在昏沉的室内熠熠生辉。
林央对上他的眼, 双目含笑:「你是狗吗?」
周淮不合时宜地想起纯洁天真的童年时学过的童谣。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鸡画竹叶。
小狗画梅花。
小狗画梅花。
青年的喉咙里溢出一丝极轻的笑意。
他低头,吻落在她眉间,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山茶花的香气盈在鼻尖。
她问得调侃。
周淮回答得一本正经:
「有可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