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是这么打的?粟司令给个准话!”1947年3月的华东野战军作战室里,宋时轮把铅笔摔在地图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荡出波纹。粟裕扶了扶眼镜,手指沿着津浦铁路线缓缓移动: “宋司令,梁山这地方像个酒葫芦口......”话未说完就被宋时轮打断: “您这葫芦里卖的是迷魂药!”
这场冲突的种子,早在半年前就已埋下。当粟裕从华中野战军调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时,原山东野战军参谋长宋时轮被降为第十纵队司令。这位在长征路上就敢跟张国焘拍桌子的悍将,看着比自己年轻六岁的粟裕挂帅,牙根咬得咯吱响。作战参谋回忆,宋时轮私下常说: “老子打长沙时,他粟裕还在老家放牛呢!”

梁山阻击战的硝烟里,矛盾终于爆发。1947年4月12日,宋时轮部接到死守阵地的命令,却因侧翼暴露被迫后撤。粟裕在电台里连发三道急电,宋时轮索性关了步话机。当晚的军事会议上,这位纵队司令拍着桌子嚷: “您当这是下象棋呢?前头是邱清泉的坦克群,后头补给线都断了!”粟裕握铅笔的手青筋暴起,最终只说: “伤亡数字报军委吧。”
消息传到西柏坡,毛泽东在电报上批了三个字: “撤了他。”周恩来拿着批件正要出门,却被朱德拦住: “粟裕同志又来了求情信。”炕桌上的煤油灯映着三封电报——粟裕连写三夜,强调梁山地形复杂、敌军火力凶猛,甚至为宋时轮后撤找出了七条战术理由。有意思的是,其中第三条写着 “十纵战士三日未食,冲锋前以草根充饥”。

粟裕的宽容让宋时轮继续戴着司令员的帽子,却没能捂热这颗倔强的心。1948年9月济南战役前夕,十纵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宋时轮盯着作战方案,突然扯开风纪扣: “让我主攻西线?粟司令这是要拿十纵填护城河!”参谋们屏息间,他已扯过电报稿纸写辞职信: “这仗谁爱打谁打,老子回东北种高粱去!”
王耀武的望远镜里,济南城墙上的青砖在秋阳下泛着冷光。十纵的突击队却迟迟不见动静,粟裕在总指挥部连发五道催战令。当宋时轮的辞职电报和中辍进攻的消息同时摆在案头,毛泽东把茶杯重重顿在《济南城防图》上: “乱弹琴!撤职查办!”这回连陈毅都说不出情,只能连夜从曲阜赶往章丘。

粟裕的吉普车在弹坑间颠簸了七个小时。十纵指挥部里,宋时轮正就着花生米喝闷酒,抬头看见满身尘土的粟裕,酒碗 “当啷”掉在作战沙盘上。 “十纵不打,我粟裕带警卫连上。”粟裕摘下眼镜擦拭,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但你要想清楚,济南城头插不插红旗,全看今晚。”宋时轮怔了半晌,突然扯开嗓子吼: “通讯员!叫突击队集合!”
总攻发起前两小时,粟裕的电报再次飞向西柏坡: “十纵已就位,宋时轮同志亲临火线。”毛泽东在晨光中读完电报,对周恩来说: “这个粟裕啊,比诸葛亮还会借东风。”济南城墙爆破的巨响传来时,宋时轮正带着敢死队爬云梯,弹片在他左肩削去块肉,血染红了怀里的炸药包。

1948年10月1日,济南城头红旗招展。宋时轮躺在担架上,给军委写了八页检讨书。粟裕来医院探望时,他别过脸去: “粟司令,我这人属驴的......”粟裕把缴获的美国罐头放在床头: “属什么都行,能打胜仗就是好属相。”两人相视而笑,窗外的梧桐叶正黄得灿烂。
半年后的淮海战役,十纵在徐东阻击邱清泉兵团,宋时轮七天七夜没下火线。总前委的战报里特别提到: “十纵如钢钉楔入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