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孙国栋（整理：白叔）

声明：故事来源网友讲述，为了阅读体验，情节略微改动，请勿过分解读。

从年前到现在，老家西院邻居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他说我要是卖老宅，一定提前告诉他一声。我已经向他表明好几次态度，这个老宅虽破旧不堪，无法再住人，但没打算卖掉，毕竟那里是我的根。

邻居不死心，距离端午节还有一周时间，他再次打来电话，说愿意出高于市场一倍的价钱买这个房子，而且他把这个电话也打给我的其他几个弟弟和妹妹。

弟弟妹妹们劝我卖掉老宅，毕竟我们不可能回去居住，留着也没有，还不如换钱，听他们这么说，我瞬间红了眼眶，他们根本不知道，留着老宅意味着什么。

我叫孙国栋，今年62岁，出生在陕北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之前是一名乡村教师，目前已退休，在西安定居，与大儿子生活在一起。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我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我出生那个村子很小，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坐落位置是方圆几十里地势最高的地方，我们这里常年干旱少雨，气候还干燥，种的庄稼若是赶上干旱年头，到了秋天，基本上是颗粒无收。

记得我八岁那年，大家把种子播种到土壤里，一直到秋天，一场透雨没有下，到了秋天，有些人家为了活命，组团出去讨饭。

我二爸和二妈就是在讨饭的路上遭遇不测，客死他乡的。

当时我母亲正怀着最小的妹妹，所以她根本不能出去讨饭，除了我以外，其他弟弟和妹妹还小，也不能长途跋涉出去讨饭。

没办法，为了活命，我父亲就天天跑到山里挖野菜、摘槐花，或者跑到十几公里外拾回来被人家扔掉的高粱壳，之后用石磨碾碎，用细箩过滤成面粉，然后用水煮着吃，里面再放几片野菜叶子。

顿顿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以至于长大后见到这些都反胃。

父亲知道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他就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国栋，摊上我这样没能力的爸爸，让你受委屈了。”

被父亲突然这么说，我的眼泪没控制住，顺着脸颊往下淌着“爸，你别这么说，有你和我妈在，我觉得我们兄妹几个已经很幸运了。”

在那个年代，贫穷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儿，因为家家户户都如此，吃不饱、穿不暖，为了活下去，有时候根本顾不上所谓的脸面。

恰逢运动爆发时，学校停课，十一二岁的我会跟随父亲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因为我是个小孩，所以只能给一半的工分，给四个工分，反正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大家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去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山沟里或者山峁间出苦力。

四季轮回，除了春节时可以好好歇一歇，其他时候天天在劳作。

到了80年代，开始实行单干，大家的日子开始越来越好，等到90年代初期，家家已经有了余钱，也从就这时候开始，大家开始凿新窑。

我家的窑洞就是在90年盖上的，这个窑洞和城里的楼房没法比，但是在农村，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住处，小时候我从不敢奢望拥有这么好的房子。

以前，我们一家人六口挤在一铺炕上，冬天还好，夏天时，闷热闷热的，喘气都费劲。凿了新窑洞，我父亲直接弄出来三个房间，两个妹妹住一个，我和弟弟住一个，父母住一个。

茶余饭后，父母会坐在院子里的歪脖杨下面乘凉，弟弟妹妹们在远处跳皮筋，打沙包，他们仨有时候玩着玩着就容易动起手打起来，母亲这时候会走过去充当和事佬，调解他们的矛盾。

我们家新房盖好时，我已经在村小当民办教师好些年了，与媳妇也订了婚。

在没凿新窑洞之前，我都不敢谈恋爱，生怕人家女孩子来我家时，嫌弃窑洞破旧，转身就离开。

父亲常常对几个弟弟妹妹说“你们的大哥当上了民办教师，你们几个要把当成榜样，努力向他学习。”

“爸，你放心，我肯定超过大哥。”我的弟弟第一个表态。

“你别就知道吹，拿出成绩来，要不然饶不了你。”父亲指着弟弟的鼻子一顿训斥。

看到父亲揭自己的短，弟弟很生气，起身拍拍屁股走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随着最小的妹妹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剩下父亲和母亲俩人，只有逢年过节时，我们才回老家看一眼，与他们短暂相聚，再火急火燎的离开。

当初，我们家的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后来大家手头越来越宽裕，凿的窑洞越来越像样，红砖抓面，然后再镶瓷砖，室内装修的比城里还看好，这时候，我家的房子和他们比起来，就显得有年代感了。

父母相继去世以后，我把几个弟弟妹妹叫到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处理父母留下的家产。

“大哥，你是老大，我们听你的。”最小的妹妹第一个站起来说话。

“要是你们都听我的，那我就说了。”

父母死后，他们没有留下多少现金，弟弟是我们这几家当中最困难的一个，我提议把现金给弟弟，家里值钱的物件也卖掉，换了钱也给弟弟，至于老宅不卖，毕竟这是父母花了很多心血盖的。

我的想法说出来以后，他们没有一个反对，就这样，我们在老宅吃过最后一顿散伙饭，然后各回各家。

我自己的家距离老宅有三百多米远，没事的时候我就走过看看，若是院子里有杂草，我用镰刀割干净，窗户上的玻璃要是被打碎了，我也会重新安装好。

我之所以如此用心维护这个老宅，是因为在家里，充满了我们一家人的美好回忆，每每走进院内，小时候的画面感立马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个人从来不回来，他们说每次回来回想起父母，会莫名的伤感。

既然他们不愿意回来，我也不好强求，在我去儿子家之前，老宅一直是我在维修和看护，不过在我退休以后，去了儿子家，老宅再没有人维护了。

前年和去年，我每次回老家祭祖或者给父母上坟，我都会来老宅看一眼，有杂草，我会徒手锄掉。

去年清明节我回来时，看到这个老宅即将倒塌了，我心里很难受，这是我父母的心血，如今却要塌方了，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难受。

年前时，邻居一直给我打电话，说想买我家的老宅，我多次表示不会卖的，他为了能买到这个房子，竟然高出市场价一倍的价钱，然后又给我几个弟弟妹妹打电话。

我很纳闷，为什么他要高出市场价一倍的价钱买这个老宅和院子，难不成这里要搬迁或者是动迁，他提前知道了内幕消息，所以才想高价购买。

今年端午节，儿子和儿媳没有出去旅游，我让儿子开车带我回了一趟老家。我已经两年多没有特意回过老家，这次回来在村口遇到和我年龄相仿的几个人，他们都把我认出来了，然后很热情的邀请我去家里吃饭，但是被我婉然回绝了。

我和他们几个人站在那里聊天，问他们是否听说老家这边要动迁或者是拆迁，他们都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样的消息，然后还反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我笑笑说我不知道。

带我回到老宅院子时，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他语气很生硬，说这个房子必须卖掉，本来就没人住，留着也浪费资源，还不如卖给邻居，紧接着两个妹妹也陆续打来电话，逼着我要卖掉老宅。

其实，我对老宅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不想因为几个金钱就把它卖掉。到手的钱很快就能花没，但是老房子一旦没了，根也就没了。

后来，为了保留住这个老宅，我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那就是自掏腰包买下来老宅，然后把这些钱分给弟弟和妹妹们。

弟弟妹妹得知我自己要买下老宅，他们不清楚我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看在金钱的面子上，竟然同意了。

我让儿子把钱依次转给他们几个后，我跪在老宅的院子里哇哇大哭。

回到儿子家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天天跟在父亲的身后去生产队干活，为了能将家里的水缸挑满水，我天天要往返500多米，累得自己满头大汗，不说出一句苦。

等到梦醒之后，我坐在那里老泪纵横，真的不想因为父母不在了，就将老房子也卖掉，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话“乡愁如一缕青烟，缭绕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我要用自己人生的余力保住这个老宅，要不然百年之后，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无脸面对我的父母，愧对他们临终前对我的交代，必须要好好爱护这个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