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静（整理：白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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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静，76年生人，今年48岁，在体制内上班。

我老家在晋南某个偏远的山村，距离最近的镇上也有二十多公里，而且都是山路，往返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以上，因为耗时耗力，大家没啥事都不怎么去镇上。

我爸是方圆几十里有名气的瓦工，单靠这个本事，解决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

我爸瓦工手艺好，谁家要是盖新房，都会请他过去帮忙，他干什么有模有样，而且收的价钱还便宜。

会瓦工手艺的人，一般都很较真，不允许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我们这儿有一个瓦工，干活毛毛糙糙，有一次给人家盖新房，东家还没入住，一场大风将刚安装好的窗户刮了下来，从此以后，他的瓦工生涯就此结束，没有一个人再找他干活。

因为我爸会瓦工的缘故，我们住的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院落设计的相当有年代感。

我爸样样好，唯一缺点就是贪酒，只要不出去干活，他在家里会喝的酩酊大醉，醉后还耍酒疯。

我小时候可害怕爸爸喝醉了，见到他喝了酒，赶忙躲得远远，生怕他砸东西时伤到我。

听奶奶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不喝酒，后来因为妈妈接二连三生了三个丫头，而且落下病根，再也不能生孩子，我爸性情开始大变。

我爸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但是我妈却不能再生养，他心里很郁闷，总是找茬欺负我妈。

比如我妈做菜时口味稍微重了一些，我爸会当场暴怒，将一盘菜顺着窗户飞出去。

记得有一次，我爸想吃炒鸡蛋，我妈手抖，多放了一些酱油，等到我爸来到桌上，刚夹一口鸡蛋，起身端起盘子就扔到了外面。

在我的记忆里，爸妈三天一小吵架，五天一大吵，小打小闹，我妈不搭理我爸，但要是被欺负急眼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抓过斧头就朝着我爸脑袋劈过去。

最严重一次，我妈用斧头把我爸脑袋砍了很长的一天口子，我爸嫌弃丢人，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接瓦工活。

我年龄小，不知道为啥爸妈总是吵架，有时候上一秒还打嘴仗，下一秒就吵了起来，或许是受他们影响，我长大以后，对婚姻充满恐惧感。

幸运的是，我没有遇到像爸爸那样的老公，老公是个特别温和的男人，在别人眼里，他比较娘，而我却很喜欢他这样。

我爸的瓦工手艺是跟爷爷学的，爷爷年轻时就是个瓦工，听说爸爸和爷爷最开始学徒时没少挨骂，只要犯一点错误，爷爷会劈头盖脸把他一顿臭骂。

爸爸那时候年轻，干什么都毛手毛脚，为了磨练他的性子，爷爷就让他干一些出力气的活，例如搬砖、打磨石头、砌墙。

当时，爷爷对我爸要求的特别严厉，不允许他出一点差错。

也正因为爷爷的严厉，所以他才把我爸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等到我爸有了手艺，他也想把一身本领传下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命中注定有三个女儿。

我爸虽然怨恨我妈为他生了女儿，但是对我和大姐、三妹从没有脾气。

要是论我爸最娇惯谁，我很自信的说他最娇惯我，理由很简单，我像个假小子似的，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男孩子愿意玩的，我却很有兴趣。

我经常和男孩子们一起弹玻璃球、扔沙包、玩泥巴。人家小姑娘都梳着长长的辫子，而我却喜欢剪短发，要不是生理特征明显一些，肯定会被误认为是男孩。

有些时候被男孩子欺负了，我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和对方厮打在一起，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我妈说我这样蛮横无理，以后肯定找不到婆家，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会反驳她“嫁不出去更好，可以天天陪伴你和我爸。”

“你可别陪着我和你爸，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跟你爸在一起的，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我爸坐在旁边，听着我妈这样抱屈，他接过话茬“要是知道你不能生儿子，我不可能娶你。”

看他俩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我赶忙岔开话题，要不然一会动手打起来，遭殃的肯定是我。

我爸欺负我妈习惯了，只要稍微不对他心情，会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喊叫，邻居家伯伯见面就逗我爸“张老弟，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家里酒不够喝了。”

看到爸妈这样，我有时候真想劝他们离婚，在一起除了吵就打，没头没脑，还不如趁早分开，给彼此自由。

爸妈吵了一辈子，没想到在我们姐妹三个结完婚以后，他们谁也离开对方。

记得一次我爸来我家串门，我留他，他不干，说我妈一个人在家害怕，我妈也是，每次来我家，必须当天来当天回，她说我爸不会做饭，她不在家，我爸就吃凉饭。

我妈刚过完六十六生日，她就意外离世了，在她的葬礼上，我爸哭的最厉害，用拳头使劲打自己的脑袋，后悔我妈活着的时候，他给她做过一次饭。

我妈去世以后，我爸瞬间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劲儿，整天魂不守舍的，坐在炕头望着妈妈的遗像发呆。

看着爸爸日渐消瘦，我和大姐、三妹私底下商量了，要把他接到其中一家安享晚年。

大姐伺候公公婆婆，三妹和妹夫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我适合伺候爸爸。

那天，我回娘家想把爸爸接到家里照顾，结果却遭到他的拒绝。

“你回去吧，我不会去你家，如果我走了，你妈妈自己多孤单，我留下来陪着她。”

“我妈活着的时候，你不是总嫌弃她吗？现在人不在了，怎么还想念上了。”

“说实话，和你妈生活了一辈子，我也欺负了她一辈子，对她常常动手，但是她没了以后，我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她。”

我爸说着说着，就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通过爸妈的情感经历，我对婚姻有了新感悟：夫妻之间吵一辈子、打一辈子，但是谁也离不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