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崔世昌,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在家里,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
7岁之前,我每天围着爸妈转,但是7岁以后,我就被他们过继给了三叔,从此以后不再管他们叫爸妈,而是叫二伯和二娘。
我之所以被过继给了三叔,那是因为三叔和三婶结婚已经有了七、八年,但是他们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在我们老家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膝下无儿无女,去世后不允许进入祖坟,葬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山丘上面,常年没有人上坟烧纸,多年之后,坟上定会杂草丛生。
我爸那一辈兄弟三个,他和我一样,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大伯,下面有三叔。
大伯家有两个儿子,本来说好,让大伯家的小儿子过继给三叔,但是等到过继仪式开始时,大娘死活不同意,说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小儿子,凭什么给自己小叔子,要别人家的孩子,为啥不自己生养。
大娘说的没错,她即将生下二堂哥时,去田间地头干活摔了一跤,当时她大出血,被送去卫生院时,医生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要不然可能都没命。
大娘疼的龇牙咧嘴,告诉医生必须保小,她作为一个母亲,必须把生的希望留给儿子。剖腹产手术后,万幸,大娘和二堂哥都保住了。
大娘视二堂哥为自己的命根子,她怎么能舍得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过继给别人。
三婶有先天性生理缺陷,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做母亲,奶奶在世时,她让三叔把三婶休了,再娶个能生养的女人,然后延续自家香火。
三叔和三婶感情很好,他不舍得抛弃结发妻子,于是,他违背了奶奶的意愿,坚持和三婶继续在一起生活。
过继仪式上,大娘说了那番话,三婶听完转身跑了出去,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我妈担心三婶做出傻事儿,赶忙追了上去。
我妈和三婶是上午九点多跑出去的,一直到天黑才回来,至于她们聊了些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妈回来以后,她和我爸商量,想把我过继给三叔和三婶,等到他们岁数大了,由我为他们养老送终。
我爸也不想自己弟弟在村里因为没有孩子抬不起头,所以在我妈说出这个想法以后,他举双手赞成,紧接着他小跑到祠堂,叫大家准备明天的过继仪式。
知道自己即将被爸妈送给三叔和三婶,我坐在院子里大哭大闹一场“我不去,我就不去,凭什么让我给他们当儿子。”
我妈担心我这样闹下去,街坊邻居都过来围观,于是她抱起我就回了屋里。
我妈告诉我,自己四岁那年不慎跳进泥潭里的,生死一线之际,三叔不管自己的生命安危,跳进去把我托举到头顶,当初要不是三叔反应及时,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妈还说,三叔不仅救了我一命,曾经还救过我爸的命。
我爸小的时候和三叔去附近的河里洗澡,他游到深水处被杂草缠住了双脚,动弹不得,是三叔憋住气,游到水底,使出浑身解数才把缠住我爸脚上的杂草清理干净,最后才让我爸成功脱险。
听了我妈讲述完这两个事情的起因,我不再哭闹,愿意去给三叔和三婶当儿子。
隔天上午,在家族的祠堂里举行完过继仪式,我就被三叔和三婶领回家里。
在与爸妈分别时,我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双腿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步。
我家住在村东头,三叔家住在村西头,两家相距也就五百多米远,但是来到三叔家里,我却非常思念爸妈,也极少回去看望他们二老。
三叔和三婶对我很好,自从我来到他们家里,首先从称呼上就变了,我管三叔叫爸,管三婶叫妈。
在我喊出爸妈的那一刻,他们俩四目相对,紧接着红了眼眶,蹲在我面前,信誓旦旦承诺道“孩子,你能给我们当儿子,真是我们的荣幸,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们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看着三叔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扑进他的怀里,用嗓子喊出了一声“爸!妈!”
“哎!”三叔和三婶异口同声的回应我。
来到三叔家里的第二天,他们赶忙带着我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了几套新衣服,回来的时候,还买了几个又香又脆的香瓜。
有些时候,我感觉三叔和三婶比我亲生爸妈还疼爱我,我每天去上学,都是三婶骑着自行车载我去学校,放学时也会提前在校门口等着我。
除了伺候地里的庄稼,三叔和三婶还养了几头肥猪,他们空闲就去山上挖野菜给猪吃。每次我写完作业想去帮他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会被三婶怒斥一顿“我的乖儿子,你赶快去写作业,我和你爸不需要你帮忙。”
“是呀,世昌,抓紧回屋里学习吧!”三叔一脸笑意的看向我这边。
要知道在当时那个社会,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富裕,有时候还会出现断粮的情况,所以没有几个孩子能如愿完成学业。
我庆幸过继到三叔家里,不管家里怎么困难,他都咬紧牙关供我读书。三叔说,农民的孩子想要出息,唯有读书是一条出路。
三叔的话我谨记在心,在学业方面我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每天放学回来认真完成作业。
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孩子,但是和其他小朋友比起来,我付出的能力肯定比他们多。俗话说得好,勤能补拙,我努力学习,最终在高考那年考上了省内的重点大学。
我清晰记得在我考上大学那年,三叔和三婶因为凑不够学费俩人坐在炕头抱头痛哭,我躲在小屋里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趁他们不注意,跑回自己亲生爸妈家里。
当我告诉亲生爸妈,三叔和三婶还没有为我凑够学费,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回屋里,将为大哥娶媳妇的钱拿出来交到我的手上。
“孩子,是爸妈对不起你在先,这些钱拿回去交学费吧!”
回三叔家的路上,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把衣裳都打湿了。
我大学毕业后本来有机会留在省城工作,但是,我特别惦记三叔和三婶,于是婉拒那些邀请我的企业。
回到县城之后,我进入体制内上班,周末的时候回带着媳妇回老家看望三叔、三婶还有亲生爸妈。
“路途不好走,雅芝(我媳妇的名字)还怀着孕,不要总往回跑,我们好着呢。”
“妈,这次我和雅芝回来,主要是想将你和我爸接到县城里住,要不然你们二老呆在农村,我们也惦记着。”
“我们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要是把我们圈在城里的楼房中,岂不是像蹲监狱一样,不超过一个月,我们就得憋屈死。”三婶将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西红柿洗干净,端到我媳妇面前。
我和媳妇儿真心想把他们接到身边照顾,但是他们死活不肯,没办法,我们只能每个星期回来一趟,与他们短暂相聚之后再返回城里上班。
十年前,三叔得了不治之症,等到发现病情时,他已经瘫痪在床,好些天不吃不喝了。
三婶告诉我,三叔这个病是拖出来的,很多年前就有了症状,但是他舍不得钱去医院,直到拖拉到现在,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三叔把钱花在我身上,他一点也不心疼,但是要是用在自己身上,他却心疼的要命。
三叔去世时,我为他老人家披麻戴孝,扛了灵幡。
在安排完三叔的葬礼,我再次想接三婶到家里,三婶这时候还是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她告诉我,三叔临终前有过交代,要是他去世了,让三婶搬到养老院,不要给我和媳妇儿添麻烦。
三婶是一个比较固执的女人,她认准的事情没有谁可以改变她,就这样,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我和媳妇儿把她老人家送到养老院。
三婶搬到养老院的第二年,老家的房子拆迁,因为三婶家的院落比较大,拆迁款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些,一共给了120万拆迁款。
三婶说这个拆迁款都给我和媳妇儿,让我们在县城换一套大一点儿的房子。
在拆迁款打到我们银行账户的那天晚上,媳妇儿突然把我叫住“世昌,这个拆迁款咱们不能要。”
我一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媳妇儿,她接着对我说“咱妈不是想把拆迁款都给我们吗?那么我们现在就对她提出一个要求,要是她不来我们家,拆迁款,咱们一分不收。”
是呀,三婶把所有家产都给了我,如今自己却孤苦伶仃的住进养老院,作为她的儿子,我不可以任由她固执下去。
第二天早上,我和媳妇带着孩子去养老院,在孩子的哀求之下,三婶总算同意和我们一起回县城生活。
如今三婶已年近80岁,但是她一点儿也不糊涂,而且还能给我和媳妇儿做一口热乎饭吃,能摊上三婶这样的母亲,真是我一生的荣幸。
无私的父母。
流水账
媳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