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殿礼:恶人先告状——《槐花飘香》选载8

张哥文化 2025-04-23 10:07:11

编者按:“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秘史是一条不死的鱼”。收到老战友张殿礼寄来的长篇小说《槐花飘香》,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展现在眼前,皖北农村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由弱变强、由穷到富的壮丽诗篇在耳边回响。征得老战友同意,本平台将选载部分章节,让读者从中领略跨越世纪的人间百态。(文中标题为编者所加)

第八章 :恶人先告状---《槐花飘香》(小说)选载

黑幕刚刚从天上落下来,槐树庄的一群孩子便不约而同地都聚集到了大队部院门的外空场上玩耍。

那时候农村没有电,家家户户照明使用的都是煤油灯,更不可能有电视看,就是收音机也只是大队有一台,宝贵得像个金豆子,凡是中央有重大会议或毛主席发表讲话时才掂出来让大小队干部听听,普通社员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孩子们更是靠边站了,远远地站在院门外,听见有人从一个木头盒子里发出的声音,都感到新奇,很是疑惑---那么一个小盒子,人咋钻进去的呢?

学校里一般不布置作业,不像现在作业多的压得学生喘不过气来,不熬到半夜别想上床睡觉。所以孩子们喝罢茶(晚饭),闲得无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碗一推都会不约而同地跑到大队部院子里聚集在一起玩耍。开始在东队队部,自从开办食堂以后就把生产队队部的院子占去了。后来就迁移到隔壁大队部的院子里。一般来讲孩子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游戏。在等人的当口,就三三两两地围着墙壁看宣传画,有的看着不顺眼嫌牛逼吹的太大,就用木炭在上面乱画一气---戳瞎了画上人的眼睛、在女人嘴唇上画上胡子,更调皮的还在男女裆部画上黑毛毛……还有的戳一蛋子牛屎糊在画上……弄得壁画面目全非。

这可气坏了大队长麻五,他就逮住几个孩子劈头盖脸地熊起来。麻五腰叉着、眼瞪着、牙呲着、眉皱着、头梗着、脚跺着……吓得孩子们哭爹喊娘。从此,不管大人或是小孩,形容人发火时就说“看你性(凶)得跟麻五样”,晚上有的小孩在家里床上嬉笑打闹不睡觉,大人一说“麻五来了”,小孩吓得马上闭嘴,乖乖地钻进了被窝。

麻五把孩子们熊了一遍,最终也没真正找到戳毁宣传画的元凶。大队部的院子是玩不成了,于是就跑到了院子外面的一片空场上。一到晚上喝罢茶之后,全村黑灯瞎火的没了动静。除偶尔传出几声狗叫之外,剩下的就是这片空场地上飘散出的叽叽喳喳的童声了。

孩子们仨一簇俩一团地结成一个个小团伙,根据团伙的爱好和特长,有的玩踢毽子有的玩跳绳,有的玩斗鸡,有的玩摔(摔跤),还有的玩猫捉老鼠等游戏。

要说踢毽子头把交椅非槐花莫属,她踢的数量最多,好像毽子拴在了她脚上一样,怎么踢都掉不到地上。花样也特别多,前踢后踢左踢右踢交替踢插花踢……没有一个动作不会的,尤其毽子落下的位置,脚尖脚背脚侧脚后跟脚底板、手心手背手腕手指,要落哪一个手指,只要说出来,一准落在那个手指上,还有脸部,腮帮上额头上嘴唇上头顶上头把上,更难的要数落在鼻尖上了,落上去还要停留几分钟,落到上面立即掉下来还不算。全村会踢毽子的都试过,包括大人在内,没有一个能胜过槐花的。

在摔咕噜方面那可就数春生了。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五大三粗的虎背熊腰的,几乎十之八九都败在他的手下。不是说他有多大的力气,劲道只是一个方面,主要会使技巧。他从来就不跟人家楼抱在一起形成胶着状态,那样就使不上巧劲了,要是全靠拼力气,取胜的把握就不大了。每当对方想靠近他的身体时,他总要想方设法把对方甩开,然后乘其不备突然使出一个别子或背后使出一个顶子,不费多大的力气就把对方撂倒了。

要说比赛打苏那可是秋生的拿手好戏。打苏游戏,就是将一根一拃长的细木棍两头削尖,再使用一根比较粗的木棍,敲击小木棍,使其弹向远方,谁把小木棍弹得远谁就赢了。一般左手执小木棍,右手握大木棍。敲击的方式,按照双方的约定,可以将小木棍一头触地,也可以离开地面与胸平齐,也可以把小木棍向身子上方抛出去,就像打乒乓球发球一样。孩子们在那片空地上也不是天天如此,遇有下雨落雪天气也就偃旗息鼓了。一般是趁着月光玩耍,漆黑头(无月光)散得早。月光如昼的时候,孩子们玩起来可就没有头了,大人们站在自家大门口啥妮啊小啊(孩子的名字),扯破嗓子不喊个十遍八遍是喊不回孩子的,有时候急了只好跑过去拧着孩子的耳朵才能拽走。

那天,银盘似的月亮挂在空中,把一束束白光射向人间,地上像被一块白布覆盖着,似水似银似雪白花花的一片。梨树庄的梨花、桃树庄的桃花、杏树庄的杏花,她们三人不知是事前约定还是不约而同也都来到了槐树庄这片空地,加入到了槐树主一群孩子的游戏队伍。外村都在自己村子里有自己的游戏圈子,基本上是互不串联的,是不是因为放了秋假,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相互想得慌了,还是其他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们见面之后谁也没说什么话,一来就加入到游戏之中了。我敢肯定地说,不排除外村的三个姑娘想槐树庄三.个小子了--仰慕春生的英俊、崇拜秋生的才华、羡慕满仓家庭的富有。具体谁仰慕、崇拜、羡慕谁,谁也说不清楚,也绝不是谈情说爱的那种,小屁孩懂得什么是情是爱,只是一种喜爱罢了。

三个女孩玩了一会儿,就拽拽春生的衣袖,想让春生领她们去看炼钢。因为春生最讨女孩子喜欢,也最好说话,所以才央求他带着她们去。这可给春生出了一个大难题,要说去吧,又怕其他孩子取笑他,不去吧,又不想抹女孩子的面子。

春生转头看见秋生手里掂着一根打苏的棍子,灵机一动,就走到秋生身边说,哥,咱来打苏玩吧?

秋生想都没想,随口应道,好啊!怎么打?

咱分两班,女孩也加入,同时向一个方向一个目标打去,一人打一次,轮换着打,看谁先打到目的地。

向哪儿打呢?

春生故意四处看看,就指着炼钢的地方说,就向那边打,那里灯火通明,打到那里咱也看看钢炼得啥样了。

大家都表示同意,春生得意地向女孩们挤了一下眼,女孩们自然欢喜,高兴得拍起手来。

打苏是秋生的拿手好活,“好汉出马一个顶俩”,他不能先出马。他要先出马,一准打出的距离,其他两三个人加起来也没他远,那不一下子挫伤了对方的积极性?对方要是提出退出比赛,那多扫兴。要放到后头“一锤定音”。

秋生看看对方替换了三个人(三次)打出的距离远远超出了自己队五个人(五次),急眼了,推撸袖子,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心,一手接过木棍,一手将小木棍向空中潇洒利落地一抛,只见那短木棍在眼前划出一条抛物线,坠落到一个恰当的位置,秋生手一扬,大木棍准确地敲击在小木棍腰间,只听“嗖”的一声,小木棍就向远方旋转着飞去……“噹”的一下,不偏不斜正好打在中间那座炼钢炉上。

合该有事,只见那座炼钢炉“呼嗵”一声倾倒地上,刚刚稀释的钢水流出炉体,燃着了炉旁的木柴,顿时火光冲天,炉工被烫得鬼嚎。

孩子们全都吓呆了。

这个时候,队长麻五正在李二娇屋里纠缠着李二娇,猛听见外面咋咋呼呼地喊着“出事了”“烫死人了”“队长……”他不得不提上裤子跑了出来,慌慌张张摸出他那辆宝贝蛋似的洋车子,急急火火地向炼钢炉冲去。到达炼钢处,他挥舞着双手喊着破锣般的嗓子,指挥众人扑灭火焰,又绑起一只软床子,把烫伤的炉工抬往公社卫生院。

公社一再强调,队长一定要坚守岗位,一步也不能离开炼钢炉,吃住都要在那里。可偏偏出事那晚麻五跑回村子寻欢作乐去了,他怕上级追究责行,来个恶人先告状,硬说是秋生、春生、槐花三个人打苏把炼钢炉击穿的。他拿出的处理意见:一是老槐根、长进管教不严,立即撤掉老槐根的书记职务和长进的民兵连长职务;二是长进家赔偿生产队炼钢炉和炉工医疗费500块;三是开除秋生、春生和槐花,从今往后不许上学。

马县长、公社王书记在这大炼钢铁的紧要关口,不想得罪自己树立的典型,不经调查就原则上同意了麻五的处理意见,只是把长进家的赔偿款降低到了200块,老槐根和张长进的职务暂时不动。

长进气得吐血,没想到一惯省事的儿子戳出那么大的漏子,他这么一点点(年纪)就不上学了,今后还有啥出息?再说赔偿那200块上哪儿弄去,别说200块就是10块也拿不出啊!人常说“砸锅卖铁”也要怎样怎样,意思就是倾尽家资,可是连锅都没有了,铁当然也卖不成了,哪还有别的办法?

老槐根和张长进彻底服了。要说秋生惹出的事,牵连到长进还能说得过去,要是连老槐根都扯上,就有点牵强附会了。但是两位老党员服从大局,不管咋说,大炼钢铁是国家的发展大计,也是党的号召,自己不能亲身上阵,也不能拖后腿,于是对上级的处理意见完全服从,并主动辞去了书记和民兵连长职务。长进与家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叫几个亲朋好友上家来,扒掉堂屋卖掉梁檩上交赔偿款。

可有人看不过去,挺身而出为老槐根和长进打抱不平。他就是以往看不惯马县长、王书记作派的公社主任牛道银。他首先找到马县长与其理论了一阵,毫无结果,然后就直接进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书记尽管对大跃进、大炼钢铁、浮夸虚报有一些看法,但作为全县党的“一把手”,他必须旗帜鲜明地带头高举“三面红旗",毫不含糊地支持大炼钢铁。他不想在刚刚掀起的热浪上面浇凉水,也不能挫伤马县长、古龙镇王书记以及典型麻五的积极性,但又顾忌牛道银后面的那个大人物--—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万一处理不当,牛道银一状告到部长那里,说不准自己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于是他就婉转地指派手下人带领几个专家深入调查,结论是槐树庄那座炼钢炉倾倒的原因并非外力撞击引起的,而是底座垒砌不规范造成的。

对于这样的结论,大家都心服口服。别说是专家,凡是一个长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用木棍击打出的一根小小木棍能有多大劲道,能把一个庞然大物一炼钢炉击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既然是专家结论,马县长、王书记无话可说,麻五尽管不满意也只好闭嘴,既然与打苏无关,秋生、春生、槐花等自然“无罪释放”。但是县委书记还是作了如下指示:既然老槐根和长进请求辞职,县里也不强留:200块赔偿款太多,长进家也赔不起,不管咋说炉子倾倒烫伤了人、虽说打苏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与外力撞击有点关系,就拿20块钱表示一点意思吧,这样对孩子也可以起到一个不要扰乱炼钢的警示作用。

具体那几个惹事的孩子、县里不可能管那么小的事,交由大队处理。上次麻五的儿子满仓与其他几个孩子擅自跑去看炼钢炉点火仪式,学校虽然受到麻五的“训示”,但一直没有同意满仓他们几个复课。这次,校方与麻五交涉的意见是:同意满仓那几个学生复课,也不停止秋生春生和槐花的学业。学校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看老槐根的面子、毕竟这所学校是老槐根创办起来的,更重要的是秋生、春生和槐花是学校的尖子生,尤其“秋生是黄老师心爱的学生”,这是大家(学生和家长)公认的,学校大门两边以及围墙上孩子们歪歪扭扭写着的这十一个字可以为证。

打苏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秋生深感痛心,没想到玩了一场打苏游戏,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给槐根叔和父亲带来了极大的伤害。秋生哭了一天一夜,最终把心爱的游戏道具(苏)扔进了灶膛,化成了灰烬。从此,他就绝了打苏的念想。(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张殿礼,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古井镇人。1970年12月应征入伍,在部队服役20年,1983年初提拔为副团级干部,1990年转业到地方工作,在亳州市(含县级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担任副局长职务20年(期间担任谯城区第一任工商局长3年)。转业后,开始业余创作文学作品。先后在《短篇小说》《百花园》《安徽文学》《天池小小说》等省以上文学刊物上发表百余篇短篇小说。2017年,出版长篇小说《欧阳五姐妹》。1994年后,相继创作了《军嫂》《华佗五禽戏》《工商所长》等五部影视剧,先后在电视台和网络平台上播出,其中《军嫂》在央视播出。1995年加入安徽省作家协会;2011年加入中国电影家协会。现为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安徽省硬笔书法协会会员、亳州市硬笔书法协会名誉主席、亳州市书法协会会员、亳州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退休前曾担任亳州市影视艺术家协会主席和亳州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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