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苔痕新绿处,总有一粒芽尖,在顽石夹缝里歌唱;溪流解冻时,总有一尾蝌蚪,将墨色晕染成星光。青石板上泛着云母的微芒,老墙根下浮动着紫堇的暗香,三月的暖阳在蜘蛛网上编织琥珀色的网。

檐角铜铃摇碎薄雾,山寺桃枝蘸墨题笺。那些被晨露打湿的藤蔓,正攀着旧年枯枝向上生长,如同我们穿过时光裂缝,仍要倔强地缝补月光。泥土里沉睡的蝉蜕,正在酝酿夏日的交响。

纸鸢牵着云絮翻过山岗,蒲公英举着伞盏奔赴远方。春雷在陶罐里酿成酒浆,蚯蚓为大地写下隐秘的诗行。有人把青梅种在篱笆旁,有人用竹笛吹绿了整条江。而老茶树上蜷缩的芽苞,终将在沸水中舒展成蝴蝶的模样。

每粒种子都是春天的诺言,每次抽芽都是生命的宣言。山寺钟声漫过青苔台阶,把斑驳往事铸成青铜编年。青瓦屋檐垂下雨帘,将新燕的尾羽磨成裁春的刀片。

当柳絮飞成满城雪,当桃瓣凝成胭脂血。有人拾取落英酿作酒,有人收集松针绣锦裘。你看那倔强的蒲公英,用飘零丈量天地;你看那沉默的竹笋,用拔节叩问苍穹。

最深的懂得,是苔花与牡丹同沐月辉,是蜗牛与雄鹰共仰星河。我们走过半生烟雨,终在春泥里读懂:所有蛰伏都通向苏醒,所有凋零都暗藏新生。当紫藤爬上岁月的窗棂,那些深浅不一的裂痕,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暮色里浮动着槐花的甜香,老茶在粗陶碗中沉淀时光。春江漂来载着桃瓣的舟,月光在青石板上写满箴言:且把沧桑酿成酒,且将风霜绣作裳,你看那溪畔的芦苇,正用白发丈量春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