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见覃道善质问,这才说道:“那是民国二十七年的事了,当时黄培我任第18军的军长,彭善任第11师师长,杨伯涛任第11师参谋处长。南浔线作战时,因黄培我指挥失当,第18军在瑞昌作战失利。第11师的一位团长是黄军长的江西老乡,因为失职,造成阵地丢失,彭善要枪毙他,黄维要袒护他,于是黄、彭二人,便经常在电话里大喊大叫,杨伯涛在电话机旁,呆若木鸡,他怎么敢管长官之间的事儿。最后,黄维开始告彭善无视长官、不听命令;彭善状告黄维任用私人、奖罚失据。最后,陈诚将黄维调到军官学校桂林分校去任教育长,而彭善却接替他当上了第18军的军长。不过,他们之间的矛盾,黄维却迁怒于杨伯涛,认为他就是彭善的私人,是彭善的死党,是伙同彭善告他‘黑状’的家伙,从此对他心存芥蒂。”

方靖的故事讲完,覃道善说了句:“真的有这事儿,要是别人说,我肯定不会相信的,这事由你老方说出来,我肯定信,肯定信。杨伯涛这个家伙,太年轻气盛了些,当年,我任整编第11师(第18军)的副师长,完全有可能接替胡伯玉当师长的,可为了他,我就出来重建整编第3师(第10军),他才当上了整编第11师的副师长,可最后,他当上了整编第11师的师长,第18军的副军长、代理军长,就开始不把我覃胖子放到眼里了。平常指手画脚的还不算,在双堆集最后的几天,也就是黄子华师起义后,我和王岳一起去找他,就问他是否收到了陈毅写给他的信,意思是想试探一下,看能不能走黄子华的道路。奶奶的,他一个少将,竟然把我们两个中将给骂了一顿,还叫嚣着要为校长效忠,使得我们两个好不尴尬,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了战俘营,他小子比猴子都精,一转眼便成了共产党的红人,还人五人六地当上了什么学习委员会的主委,管理起我们这些18军的老人来,可是从来都没有手软过的。”
覃道善骂起杨伯涛来,那可是如同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说道:“他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还他娘的为校长成仁呢,自己跳到水里了,要投河自杀呢,没想到怕冷,就自己又跑了出来。有一次,黄维质问他,你要成仁,谁拦住你了?跳水死不了,你的手枪呢?一下子问得他面红耳赤。黄维更嘲笑他说,连自杀都不会,请不要和黄某人说话,你不配!气得他如同吹猪一般,开始疯狂反攻黄维。”
方靖一愣,问了一句:“老覃,疯狂反攻,有多疯狂啊,难道他敢打老黄?”
覃道善笑了,说道:“他倒是想打老黄,可他是积极分子哟,人不敢打的。但质问起曾经的长官来,杨伯涛那小子倒是不留一点情面的。”

方靖着急地问道:“质问,他质问老黄什么?”
或许在这个监室里,覃道善并不受黄维、宋瑞珂、罗历戎他们待见,如今和方靖说起话来,他提了几分兴致,他说道:“主要是质说老黄在徐蚌会战中犹豫不决之事的,你老方或许不知道,这里面有几个时间点,也就是昙花一现的生机,因为各种原因,老黄给错失了。第一次是1948年11月23日,我们已经渡过浍河,杨伯涛派出的搜索部队已经和解放军接上了火,侦察到解放军遍地的鱼鳞状阵地,我们第10军的侧翼也受到了解放军大部队的攻击,更可怕的是,匆匆赶来的吴绍周告诉我们,蒙城失守了,解放军断了我们的后路,意味着第12兵团的补给线,断了。
面对如此危局,黄维不得不于24日晚召开各军军长会议,商讨对策。杨伯涛当即建议,兵团由南坪集出发,向暂时没有发现解放军的西南方向突围,目标是固镇,距离为40公里。目的是和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会合后,再北进徐州。对于这个建议,我和吴绍周、熊绶春都是赞同的,黄维内心也是赞同的,可他却迟疑了,因为这个计划,显然和老头子的计划相左。直到午夜,黄维才终于下定决心,于黎明前实施突围。
等到各军已经部署到位时,黄维却又犹豫了,托词说他派出给吴绍周下达命令的一个参谋失踪了,他怕泄露了机密。这一等,就等到了25日下午4时,黄维才终于下定决心,全兵团开始行动。整整十几个小时,就在这不进不退中给浪费了。
部队终于出发了,走了十多里之后,黄维又下达命令,让部队于双堆集附近宿营,明天再走,因为兵团的重武器在夜间行动困难,无公路可走。我们几个虽然想在夜间行军,同样怕重武器难以行动,也只好作罢。也就是这一夜,解放军又把通往固镇的口子给堵上了。
第二天,天明之后,黄维却等刘伯承出手,他要看看中野的反应再走。而杨伯涛此时已经愤怒了,直接命令担任后卫任务的第18军49师不经南坪集,撤走了。这也是我们第12兵团跑出去的一个整建制师。黄维一看第49师成功逃出了即将合围的包围圈,大喜过望,急令第85军吴绍周部掩护第10军、第14军撤回浍河南岸,循第49师撤退的路线逃跑。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解放军已经把口子给封死了,过河的部队,受到解放军的攻击,第85军一度混乱,一个团被歼大部,团长阵亡。第14军溃不成军,参谋长梁岱被解放军俘虏。第10军正在集合部队,还没有出发,就被解放军一通猛打,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最后各部紧急收缩到双堆集附近的几个村庄内,才算稍稍安定下来。第14军军长熊绶春收容部队时,已经损失过半。此时,黄维败局已定,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这样,我们的十余万人马,被围困在以双堆集为中心,东西长20里、南北宽15里的狭小区域内。

因而,在你没有来之前的一次讨论中,杨伯涛说完这些,就大骂黄维是外行,质问他,宝贵的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方靖却冷冷地说了一句:“恐怕不是黄培我在犹豫不决,而是老头子在犹豫不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