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让我回去一次，我妈快不行了，我看完她马上回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她了……她等着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求求你们，让我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里，一个40多岁的大男人顾不上周围人投来奇怪的眼神，拉着工作人员的胳膊痛哭哀求着。
工作人员看着他的证件，严肃又无奈地拒绝了他：“我们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是你早已经放弃了中国国籍，现在又没有取得日本国籍，目前你属于无国籍，我们帮不了你，请你理解！”
这已经是这个月他第三次来大使馆寻求回到中国的途径了。经过多国辗转生活的他如今才明白：放弃中国国籍容易，可想要再重新回到祖国，重新做回一个中国人却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得多！当初他有多么坚定地想离开中国，如今就有多么渴望回到祖国！
01
这个失去国籍、无处可去的男人名叫李文彪，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从小家庭富足，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他是家里的老大，父母格外疼爱，一直苦心培养他。直到他出国前，可以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1979年，李文彪大学毕业后，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上海本地人的优势，很快在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高薪工作。
工作中，李文彪积极努力，头脑灵活，工作做得很不错，随着工作经验的增加，他负责的几个项目都大获成功，李文彪也因此逐渐开始得到公司的重用。没过几年李文彪就成为公司的中层领导，随着职位的升迁，他也给自己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的大部分人都才刚刚解决了温饱的时候，李文彪已经在上海拥有豪宅和汽车，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这样的条件在当时的上海也是足以让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亲戚朋友都羡慕他父母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然而物质生活的满足和事业上的瓶颈期，逐渐让李文彪开始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空虚和厌倦，一心想要寻求新奇的、更加高级的生活方式。
他常和同事、朋友们聊起欧美国家的繁华和发达，生活水平和文化领先中国几十年，风土人情更是别具一格，都是欧美大片中的自由和乐趣，如果能在那里生活，应该非常惬意舒适。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李文彪此时更是不淡定了。
八九十年代，中国对外刚刚开放，从国外流传进来的前卫时髦的文化，重重激荡着我们一直以来朴素的世界观。
在当时的很多国人心中，国外的月亮就是比中国的圆，国外的空气就是比中国的甜，一批先富起来的人纷纷带上在国内赚到的钱转身出国！
眼看着身边的朋友有的出国，甚至有的干脆定居国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李文彪再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他听从国外回来的朋友告诉他，国外的条件普遍比国内好，钱也比较好挣，随便做点生意都能大把赚钱，而且国外景色风情更是和国内完全不同，城市干净整洁，人们彬彬有礼，教堂、公园随处可见，社会福利更是领先国内几十年……
03
心动不如行动，李文彪很快辞掉工作，着手准备出国的事情。经过和朋友反复商量，他决定去与自己公司曾经有过合作的玻利维亚。
那里虽然经济不是很发达，但是胜在自然资源丰富，南美洲特色风光更是别具一格。因为有过合作，对今后的事业应该有帮助，所以李文彪对这个国家的印象也比较好。
在详细了解过玻利维亚的移民政策后，李文彪迫不及待地注销了自己的中国户籍，拿着变卖自己的豪宅和车子所得的一大笔钱，准备出国定居玻利维。
当李文彪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家人后，家里人都大为吃惊。国内这么好的工作和生活怎么就不满足呢，国外就那么好吗？家不要了？父母都不要了？父亲气得几天没理他。
几天时间就忽然生出许多白发的母亲，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别人眼中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儿子，居然要抛下这一切，去异国他乡找幸福！
妈妈实在舍不得他：“囝囝，我已经老了，你这一走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去了国外你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让姆妈怎么放心啊！姆妈求求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李文彪充满愧疚地抱了抱母亲，他无言以对。尽管他也舍不得离开母亲，但他心中出国的信念依然！父母家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祖国。
来到玻利维亚后，李文彪很顺利地拿到了玻利维亚国籍。他兴奋地在充满南美风情的城市间游览探寻，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慢慢开始发现因为自己对西班牙语一窍不通，更不了解当地的文化，人们对自己虽然礼貌，但也绝不友好。
而当地的食物对李文彪来说更是巨大的挑战，刚开始因为新奇，虽然觉得不好吃，但是也勉强可以，可吃了半个月以后，他就开始受不了了。
诸如此类的困难，他来之前有思想准备，所以最初他一直在努力学习和融入。
可无论决心有多大，现实的困难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李文彪感觉自己每天像个聋哑人一样，连比划带猜地和人沟通，文化的差异让沟通更加困难，常常一件简单的事情，几天也解决不了。
而且习惯了上海精致生活的他，每天面对着难以下咽的“特色美食”，实在是没有胃口，常常一天才勉强吃上一顿。因此不到一年时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出现问题。
这和他想象中的国外生活相差实在太远了！他想给家人打电话，想和朋友说说话，但想想自己当初坚决的态度，他该怎么开口，实在没脸说自己在国外混得不好。
他终于明白，那些从国外回去的朋友都把国外说得天花乱坠，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谎言，都怕说了实话太丢人！
硬着头皮在当地生活了几年，李文彪总算慢慢适应了当地的生活，也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他开始做起了小生意。经过多年努力，李文彪的生意逐渐有了些起色，但这远远不是他当初想象的美好生活！
吃的苦、受的罪，只有自己知道，再美的风景，时间久了也就那么回事！漂泊在异国他乡，挣钱比之前辛苦，日子过得比在上海时差远了，恐怕如今自己剩下的只有国内不知情的朋友的羡慕了！
04
当初热切期盼的事业有成，财富自由，国外美景，如今却是如此尴尬的处境，他开始有点想回到祖国。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有任何行动。
2009年，李文彪因为生意原因，需要到日本出差。他知道日本是发达国家，于是又有了新的想法：说不定在那里会有自己的机会。
在去日本前，李文彪已经将自己大部分资金都带在身边，做好了留在日本的准备。在日本出差的时候，李文彪亲眼目睹了日本的经济繁荣和科技进步，还有曾经想象中的如画美景！
这里和玻利维亚简直天壤之别，李文彪只恨自己来得太晚！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计划，他给自己办了3个月的签证，以便充分了解这个国家。
国内的亲人和朋友听说他在日本，都纷纷给他打电话：“中国现在发展得很快，机会也很多，城市建设更是日新月异，上海早已经不是当初你离开时的样子，回来吧！中国现在已经不比国外差了！”
李文彪听了，也开始动摇了，毕竟他的父母在中国，那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可他还是犹豫了：不混出点名堂，怎么好意思回去见人？当初走得那么坚决，如今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怎么给年迈的父母交代，朋友们又会怎么看自己……几经思量，李文彪还是决定留在日本。
然而申请日本国籍需要很多手续，李文彪虽然已竭尽全力，试了所有方法，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但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日本拒绝了他的入籍申请。这时他才意识到，获得日本国籍远比获得玻利维亚国籍难的太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签证即将到期，他的入籍申请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要命的是，因为日本不支持双国籍，如果申请日本国籍，李文彪就要先放弃玻利维亚国籍。所以如今的李文彪既失去了玻利维亚国籍，又拿不到日本国籍，43岁的李文彪亲手把自己一步步变成了无国籍的黑户。
无国籍就意味着见不得光，属于非法滞留者，不但不能正常工作和生活，连最基本的社会福利也没资格享受，还要每天提心吊胆地躲避警察。因为在日本，警察和社区工作者会不定期检查驱赶像李文彪这样的非法滞留人员。
05
走投无路的李文彪来到了中国领事馆，希望中国能接受他。看到领事馆外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李文彪脚步沉重，几次走到门口又都没有勇气进去，他知道自己无颜以对。当初是自己主动坚决抛弃了祖国，如今几经辗转，无路可走，又要腆着脸求祖国接纳自己！
而根据国家相关法律规定，像李文彪这样无正当理由，放弃过中国国籍的无国籍人士是不具备重新申请中国国籍条件的。他只好继续留在日本过见不得光的日子。
失去了国籍，李文彪无法正常工作，但还是得生活，他只能在横滨的华人区租一个小房子。
“你好！有人吗？”横滨华人区一个偏僻的阁楼响起了敲门声。
“你好，请进。”屋内的人回应道。
进来的是个5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虽然有伞但是身上几乎已经被雨淋湿透了。“你这个地方还真是难找！”
“真是抱歉，我这儿确实有点远！”忙得满头大汗的店主以为是顾客，他边给屋子里唯一的顾客按摩肩颈边回答。
“请问你是李文彪吗？”来人接着问道。正在按摩的店主突然停了下来，警觉地看着来人，迟迟没有出声。
正在拍身上雨水的中年男人，感觉到了店主的紧张，随即笑了笑说：“你好！我是《日本中文导报》的记者，听说你是中国人，来日本已经快10年了，仍然没有取得国籍，像你这样的无国籍人员还有很多，我来是想采访一下你的具体情况，看能不能帮助你们。”
“他虽然没有国籍，但是按摩手艺确实不错，我的颈椎病就是他给我治好的。”坐在椅子上老大爷幽默地回答。神经紧张的店主尴尬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这样，此店主李文彪在失去国籍这些年听到警笛就想跑，看到陌生人就紧张。这样的日子，让他像个逃犯一样狼狈，终日惶恐不安！
他用自己的推拿手艺，勉强维持生计，原本追求的国外美好生活彻底成了笑话！
多少个深夜，李文彪无法入睡，回想起自己这些年荒唐选择，不切实际地追求国外所谓的美好生活。如今50多岁的年纪，失去国籍，失去了正常人的权利，还要东躲西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还能回到中国，就算死也要死在中国！可惜没有如果。
暗无天日的光景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李文彪却又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母亲多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思念之情让病情进一步加重，她希望能在临死前再见儿子一面！
痛苦自责的李文彪在大使馆前苦苦哀求，可正是他亲手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如今的深渊，谁又能帮得了他呢？
只是可怜了这位慈爱的母亲！都说失去母亲，就失去了自己的来处！李文彪在选择放弃中国国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自己的两个母亲，就再也没有归路！
往后余生，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的锥心之痛成为他永远的遗憾。不能回到祖国，在异国他乡苟且偷生的日子，是他人生的归宿！
作者：山谷和小溪
编辑：简单的鱼儿
参考资料：
《在日华人15年无国籍情况实属罕见》，2010年11月26日，《中新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