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隋大鹏（整理：白叔）

声明：故事来源于生活，为了阅读体检，情结略微改动，请勿过分解读。

今年刚出正月，大舅的邻居给我打来电话，说大舅晕倒在家里，现在正送往县医院，让我抓紧时间赶回去。

挂了电话，我不敢有一丝丝的耽搁，随手抓过一件上衣，立马开车返回老家。

在路上，我在心里默默祈福，希望大舅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有生命危险，要不然我愧对死去的母亲。

记得十二年前，母亲奄奄一息时，她用微弱的声音和我说“儿子，你已经成家立业，我不需要惦记，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大舅，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嘱托，好好照顾大舅。”

母亲听我这么说，她脸上露出了笑容，紧接着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之所以放心不下大舅，是因为大舅身体有残疾，无法自理。

大舅和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初大舅的亲生母亲生下他不久，因病去世了。大舅四岁那年，姥爷把姥姥（母亲的亲生母亲）娶进家门。

姥姥对大舅很好，就像对待自己亲儿子似的。

姥姥嫁给姥爷的第三年，母亲来到这个世上。

当时，有人说姥姥有了母亲这个亲生女儿，对大舅的态度会一改往日，结果却不是村里人想的那样。

姥姥对大舅依旧爱如己出，好东西都平分给他俩。大舅最初对姥姥有敌意，打心里不愿意接受他这个继母，后来时间久了，他改变了想法。

亲生母亲对他有生育之恩，但继母对他有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大于天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大舅接受了姥姥是自己继母的事实，同时，也接受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大舅很疼母亲，有些时候，姥爷和姥姥去地里干活，顾不上照顾他们俩，大舅就把母亲背在身上。

母亲小时候特别爱哭，吃不饱哭，吃撑了哭，没人陪她玩哭，反正母亲的哭总是莫名其妙。

大舅为了哄母亲不哭，寸步不离，总是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逗母亲哈哈大笑。

当时，虽然日子过的很穷，但是他们一家四口很开心，有说有笑过着每一天，本以为这样的幸福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我母亲八岁那年，姥姥和姥爷赶着马车去太姥姥家里，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姥爷当场身亡，姥姥送去医院抢救，但是很遗憾，没能留住她的命。

姥姥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抓住大舅的手，有气无力地拜托他一定要照顾好我母亲。

大舅哭着答应姥姥，他一定会照顾妹妹，决不辜负她老人家的嘱托。

姥爷和姥姥刚去世那段日子，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成了花脸猫，大舅每每看到自己妹妹偷偷抹泪，他装作没看见，然后大声呼喊她进屋吃饭。

没有了姥爷和姥姥，大舅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在家里洗衣做饭，出去到生产队干活，他自己衣服左一块补丁右一块补丁，节约下来的钱都花在我母亲身上。

外人看到大舅如此疼爱自己的妹妹，会站出来挑拨离间“大江，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你没有必要这么卖力伺候她，实在不行，早点儿给她找个婆家嫁了。”

“你要是会说话，就说两句，不会说就把你的臭嘴闭上，没有把你当哑巴。”大舅回怼那个挑拨离间的人。

听我母亲说，当时她想辍学回来帮着大舅一起操持这个家，不过被大舅拒绝了，大舅告诉我母亲“妹子，只要有大哥一口吃的，就不会把你饿到，你就只管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给咱死去的爸妈长长脸。”说到“妈”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大舅和同龄人相比，他是最聪明的一个，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但是自从姥爷和姥姥去世以后，他再没有踏进学校，成了我母亲的依靠。

大舅体质一般，不过为了撑起这个家，他不敢倒下，咬紧牙关坚持着。

或许是长时间的劳作，没有让他好好休息，在一次开着村支部的拖拉机去交公粮，在路上，车翻了，他被砸在里面。

他翻车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经过，等到两个小时被路过的人发现，好心地把他从里面拉出来，他已经没有了意识。

大家伙赶忙把他送到医院抢救，万幸，命保住了，只可惜，身体有多处骨折，需要好好休息。

大舅心疼钱，不想躺在病床上，于是，他强烈要求出院，他知道，躺在这里，一天的花销够他需要干一个星期的活儿。

大舅出院后，他没有过多休息，赶紧出去挣钱供我母亲读书。

太着急干活，大舅的伤势没有养好，后来骨折的地方感染了，高烧不退，送到医院抢救时，医生说只能截肢保命。

我母亲听到大舅要被截肢，她跪倒在医生面前，求求人家，希望不要截肢，毕竟她的哥哥还没成家，要是只剩下一条腿，以后娶不上媳妇咋办。

医生告诉母亲，这时候不是考虑以后他能否娶媳妇，而是能否保住命要紧，就这样，医生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大舅做了截肢手术。

大舅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左腿膝盖以下没有了，他抱头痛哭，我母亲看着大舅哭着这么伤心，她赶忙上前安慰“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大舅失去了半截腿，他心态非常不好，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还好被我母亲及时制止住了。

母亲为了大舅，她瞒着大舅辍学，然后去附近的工厂里做临时工。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普通人是进不了工厂挣现钱的，是我母亲跪倒在厂长跟前磕了几个响头才换来这个临时的工作。

等到大舅知道以后，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舅哭着和我母亲说“是大哥对不起你，拖累你了。”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是我拖累你了才对，要是没有我，你不可能落到如今的下场。”

大舅和我母亲相拥在一起，兄妹俩哭的很厉害，好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宣泄心中的压抑感。

通过我母亲的细心照料，大舅的心态越来越好，不再沉浸在悲伤之中，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以前有母亲和父亲在，他们能照顾大舅，不过后来随着父亲和母亲的相继去世，照顾大舅的责任就落在我的身上。

大舅不喜欢住城里，他说自己大半辈子生活在农村，让他突然间住进楼房里，仿佛像进了监狱一样。

在大舅的再三要求之下，我同意他住在农村，不过为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我花钱雇了大舅的邻居。

我每个月给大舅的邻居5000元，邻居家负责给大舅做一日三餐和打扫家里的卫生，类似全职保姆，只是不和大舅同住在一起。

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终于在中午赶回了老家的医院。

看到我回来，大舅的邻居立马迎了上来“大鹏，你终于回来了，早上来时，医生让手术前需要家属签字，我代替你了。”

“赵叔，谢谢你，你做的很对，怎么样？手术做完没？”

“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估计也快出来了吧！”

我们正说着，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医生说大舅得了脑溢血，刚刚做了开颅手术，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状态，他不敢做保证。

大舅住院的那两个月，一直是我在照顾，每天给他老人家擦洗身体，亲自给他熬粥喝。

以前大舅可以借助拐杖走路，如今却连做起来都费劲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要求回到家里静养。

大舅是一个比较倔强的老头，有时候上来那个脾气，我根本说不服了他。

那天，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我们出院回了家里。

回到家里，大舅让我从箱子里翻出他装衣服的包裹，我问他想干嘛，他也不说，就让我递给他。

大舅回到家里的第二天，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想带他回医院，他一直摇头。

“孩子，大舅知道自己要不行了，这个包裹里是你这么多年给我的钱，我没有舍得花，这回你拿回去吧！”

“大舅，你不要说丧气的话，你肯定啥事儿没有，一定能挺过去。”我握着大舅的手。

“我熬不过去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真的以为大舅累了想睡觉，不曾想他老人家就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舅去世后，我打开他临终前交给我那个包裹，打开看到里面的几大百元大钞，还有一瓶安眠药，我瞬间泪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当年，大舅为了照顾我母亲，他失去了半截腿，如今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不想拖累我，选择自己结束生命。

大舅这辈子一直在奉献，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作为他的外甥，为了操办了葬礼，让他风风光光离开这个世界。

大舅的葬礼结束，我把这个老宅上了锁，那一刻，我心里空落落的，我知道，自此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