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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冯家鑫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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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母亲与我小婶，这么多年下来，好的就像亲姐妹一样，从来没有妯娌矛盾与利益纠纷。

如果哪个人被欺负了，另一个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会第一时间冲上来维护。

记得我10岁那年，父亲去小叔那打工，母亲一人在家。

我母亲人长得好看，性情也温顺，有一次她去花生地薅草，完事后，她把草都装入一个大藤条框里背回家喂羊。

由于天气热，又干了一下午活，她头发晕，腿发软，站几下没站起来。

隔壁地里干活的谢朝柱叔叔看到，他也正好回村，遂好心替母亲把草背到我家里。

谁料正好被他老婆看到，顿时醋意大发。

他老婆苗大娟长得五大三粗的，而且皮肤黝黑，远看，不像女人倒像男人，这让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卑。

看到自家男人对别的女人献殷勤，她受不了了，冲到我家门口含沙射影骂我母亲不要 脸，勾 搭她男人……。

总之，骂的很难听。

母亲实在忍不住，走出来解释：

大娟，我跟你家朝柱清清白白，他就是看我背不动藤筐，顺便帮了一下忙。

苗大娟骂：

帮下忙？为什么单单找我家男人？而且我没有指名骂你，你为什么心虚？为什么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男人不在家，怎么这么不知检点？

母亲被冤枉，气坏了，跟她吵了起来。

可她有理也吵不过粗声大气的苗大娟，气得直掉眼泪。

当时小婶正在家里做晚饭，听到我家门口有吵闹声，出来一看，苗大娟跳上跳下骂得正起劲呢。

小婶回到自家院子，抄起来一把铁锨，来到苗大娟背后，不由分说用力一铁锨把她拍趴在地。

苗大娟没防备，嘴巴鼻子都跌破，疼得她哇哇叫。

她站起来一看是我小婶从背后下黑手，气得一边骂脏话一边扑过来。

小婶毫不胆怯，举起铁锨，对准她面门又是一下。

苗大娟倒是呆住了，她没料到个子不高的小婶如此威猛，眼看自己又要挨打，她撒腿就跑。

小婶没放过她，举着铁锨追了下去，一边追一边骂：

好你个苗大娟，居然敢上门欺负我嫂子，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败坏我嫂子名声，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臭嘴。

一直追到她家，苗大娟哧溜一下躲进院子。

小婶不罢休，立在她门口骂。

最后还是谢朝柱出来不住赔礼道歉，小婶这才偃旗息鼓，临走她还警告：

老谢，把你那母夜叉看好，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02

小婶如此维护我母亲，那是有原因的。

我五岁那年，大约2001年吧，那时正值农忙季节，这一天早上起来，母亲忙着做早饭，父亲拿着五六把镰刀在院子里嚯嚯磨。

而我，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猪骨头，满院子逗着我家大黄狗跑。

母亲在屋里喊：

鑫鑫，替我去菜园里拔一把葱来。

我答应一声，打开了院门。

可我一脚刚跨出门，突然有一道人影嗖的一下窜入，她回身快速把门关上，又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我的一声尖叫，生生被她捂了回去。

正在磨刀的父亲吓得噌地站起，正想奔过来抢我，那女人道：

大哥，我不是坏人，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后面有人追我，我在你家躲一会儿就走。

这时母亲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她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钳制住我，张口就要大叫。

那姑娘小声央求：

大嫂，你别叫，我求你了，我不是坏人，如果你们不叫唤，我就把孩子放开。

父亲和母亲对望一眼，为了我的安全，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那姑娘松开手，我吓得立刻窜入父亲背后，只见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

大哥，大嫂，你们救救我吧，有人过来询问，请你们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

父亲壮胆问：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有人追你？你干了什么坏事？

姑娘哭着说：

我是四川的，家里父亲生病，急等着钱用，前阵子我出来找工作，就被一对夫妻骗到了你们这儿。

前两天他们硬要叫我嫁人，我不肯，就想着逃跑。

可是，我跑了两次没跑掉，被他们抓回去打了一顿。

今天大清早他们又替我说了一户人家，就在你们前面那个村子。

我趁他们点钱时，偷偷溜了出来。

正在父母将信将疑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声，有男人大喊：

就在这个村里，我看见她跑进来的，说不定就藏在这几户人家。

姑娘急了，不住哀求，满脸是泪。

母亲心一软，一横心，把姑娘拉进了里屋，让她钻进床下。

藏好姑娘，她出来嘱咐我千万别吱声，又悄悄跟父亲统一了口径。

03

不大一会，有人过来敲门。

父亲去开门，有五六个男男女女一下子涌了进来，我吓得钻入母亲怀里，头也不敢抬。

带头的一高个中年男人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20岁左右的姑娘进村子？她是我闺女，脑子有点不好……。

没等他说完，父亲厉声道：

没看到，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莫名其妙闯入我家？看把我老婆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赶快给我出去！

这群人冷着脸一一仔细打量我们。

或许是没有看出破绽，领头的男人说一声打搅了，骂骂咧咧退出了我家。

等他们走远，父亲走过去把院门插上。

我与母亲惊魂未定，好久才缓过神来。

进来屋里，母亲让姑娘出来说话。

姑娘从床底下钻出，满头满脸的蜘蛛网，显得很是狼狈。

她又一次噗通跪在了我父母面前，连连道谢：

谢谢你们，谢谢大哥大嫂的救命之恩。

说完，可能害怕我们不相信她是被拐卖的，又掏出来身份证给父母看。

父亲检查一遍，知道这姑娘叫魏凤琴，的确是四川的，证实她没有撒谎，这才放下心来。

母亲向来心软，她很同情这个姑娘，于是说：

那些人可能没走远，你就在我家待着吧，等安全了，你再走不迟。

姑娘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吃早饭时，姑娘又告诉我父母，说这些人贩子势力很大的，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哪个姑娘胆敢逃跑，抓回去就会被打得死去活来。

父亲说：

你们为什么不去报警？

姑娘回答：

我们跑不出去，在嫁人之前，根本没有机会，嫁人之后，更加没有机会。

我父母一听，心里了然。

情况的确是这样，我们村里以前有五六个买过来的外地姑娘，没有生小孩之前，她们去哪里都有家里人盯着。

即使生了孩子，行动也不自由。

后来有人报警，派出所介入，有的姑娘愿意回老家，有的姑娘选择留了下来。

04

姑娘在我家一躲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村里村外总有陌生人在游荡，不用问，肯定是寻摸这姑娘的。

父母也不敢报案，无凭无据的，怎么报？主要他们还是怕被那些人打击报复。

他们打算等外面平静了，再让姑娘偷偷走，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

一直到六天后，终于风平浪静，姑娘这才打算告辞。

害怕白天走目标大，大家一商议，准备让她半夜走人。

巧的很，在外面打工的小叔回来了。

他到我家来玩，看到家里凭空多出来一位俊俏的大姑娘，吃惊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家有这样的亲戚吗？

父亲把他拉到里屋，详详细细告诉了他事情经过，小叔听后，向我父母竖起来大拇指。

小叔当年23岁，在苏州某饭店学厨师，他很是义气道：

小魏，你跟我走吧，你不是要打工的吗？我带你去苏州。

父母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叔带她走，乔装打扮一番，也不容易被那些人拦在车站认出，同时也可以让姑娘得到一份工作。

商量妥当，又过了三天，姑娘穿上宽大的衣服，脸上包了一块纱巾，假装生病的样子，半夜坐上了我家的驴车，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村子。

父亲把小叔与姑娘一直送到了县车站，嘱咐一番后，才回了家。

谁知，两个人去了苏州，居然谈起了恋爱，一年后，征得女方同意，姑娘嫁给了我小叔，正式成了我的小婶。

小婶感恩我父母当年的出手相救，只要我家有什么事，她都尽力相帮。

两年后小叔在苏州弄了个小饭店，一人忙不过来，就把我父亲喊了去，母亲与小婶在家种地，带孩子上学。

男人常年不在家，女人与孩子免不了被人欺负。

母亲和小婶就拧成了一股绳，一致对抗外面，守得一家安宁，这样一过就是多年。

2022年我结婚去县城买房，家里钱不够，小婶一口气借给父母30万，还说，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她不急。

去年我妻子坐月子，正好老母亲急性阑尾炎手术入院，家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能干的小婶主动请缨，她一边去医院照顾我母亲，一边抽空与我岳母照顾我妻子。

等我妻子出了月子，小婶人瘦了一圈，母亲心疼道：

凤琴啊，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家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婶嘿嘿笑：

嫂子，你客气了，我能跟你做妯娌，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如果我不是遇到你和大哥，我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呢。

所以说，我做这点事不值一提，你们这份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她说的话也是，当初要不是我母亲心软把她藏起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谁跟谁能成一家人，老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