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长沙总爱落雨。水汽漫到湘江边,倒把湖南美术馆的白墙衬得愈发素净。
进入大厅,迎面撞见几个矿工模样的汉子,定睛一瞧,原是墙上悬着的幕布。4月15日上午,湖南美术馆举行“捐赠与收藏研究展”项目启动式暨“捐赠与收藏研究展·康移风”开幕式。现场,康移风无偿捐赠130件艺术精品于湖南美术馆永久收藏,为湖南近现代美术研究提供了重要案例。
展厅里挂着几帧泛黄的素描,铅笔痕淡得快要化进纸纹里——那是康移风多年来的写生作品。康移风认为一幅好的绘画作品,首先应该是画家本人被真实、自然的“物象”所打动。
正是这个原因,康移风一直坚持写生,到现实中去体会、感知那些逝去的、正在发生的“感动”,然后用画笔记录下来,反复酝酿、锤炼。
在漫长的创作生涯中,“矿工”是康移风作品中出现最多的形象。在进入美院前,康移风是一个每天下井的采煤工,只能利用休息时间在棚腿、矿车上画粉笔画,升井后帮助矿区宣传部门布置宣传栏、画插图,一有空就背起画夹,在矿区附近跋山涉水,写生临摹。
“那段经历塑造了我的性格,也永远地留在了我心里。采煤工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干的是最危险最艰苦的生计。这种特殊的生存状态,造就了他们真实、自然的本质和粗犷、率直的个性。”三十几年前,康移风还曾写过一首咏矿工的小诗:“一双粗大的手,一身耐磨的骨头,和煤一起压榨,和煤一起丢进火炉。”
展览的“地心之光”展区,是康移风三十余年创作矿工的作品浓缩。几十幅大型画作依次陈列,走进其中仿佛置身于深井下的黑色世界,跟着下了回地心。
康移风对矿工群里的描写是极细致且深刻的。画里人脸都沾着煤屑,脖颈青筋暴起如盘山老藤,可脊梁骨偏偏绷得笔直,眸子亮得灼人,像是地壳深处顶出来的岩柱子。
矿工组画 局部
有幅正方形构图的小画儿最勾人——画的是个咧嘴笑的矿工,倒像地心里炸开朵山茶花。
康移风在画布上那么一点一蹭,硬是把二十年矿井的阴湿气都笑化了。这哪是矿工的笑,分明是岩层缝里挣出来的日头,照得满巷道的人心里都亮堂堂的。
最绝的是那幅夜班群像。矿灯交错的光束里,几十张黧黑的脸浮在黑暗上,皱纹里嵌的煤灰像是生来就长在皮肉里,有人叼着熄了火的纸烟,有人正用牙咬开雷管引线,那紧绷的腮帮子线条,比罗丹的《思想者》还见筋骨。
《光和热的故乡》 266cm×216cm 2003年
转过廊角,“笔触人间”里的市井百态变得活泛起来,画面也更加鲜亮。
卖槟榔的娭毑跷着二郎腿,补锅匠弯腰吹火,连街边剃头挑子都冒着热气。
小镇集市速记 2022年
25cm×60cm
康移风画市井不爱用重彩,单凭焦墨枯笔勾出人物神韵,倒让我想起汪曾祺先生笔下的贩夫走卒——俗世里的菩萨相,原是要褪了金粉才看得真切。
丰收的桔园 2021年
296cm×240cm
“山河壮歌”倒叫我怔了半晌。丈二匹的唐朝古韵,笔笔如铁线游丝,勾着盛唐的筋骨。细看那“中”字一竖,直愣愣杵在绢素上,倒似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两旁笔画排作坊市,隐约听得见胡商驼铃。
大唐中兴颂 2024年
370cm×1200cm
角落里几帧写生小稿犹可玩味,画的是康移风老家新化旧景,歪斜的矮山挤在画面一角,倒比工整的大画更见性情。
康移风的画不追时风,不弄玄虚,就像他笔下那些矿工,把命根子扎进岩层里,反倒长出了自己的筋骨。这世上的好物事,原是要带些地气才站得稳当。
这些画儿往后就在湖南美术馆的高墙里头住下了,谁来都能瞧见——艺术这事,原该像街口的樟树,人人都能蹭片荫凉。倒是应了那句老话:有饭大家吃,有画众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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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展览将持续
展出至5月11日
展览地点在湖南美术馆
1、2、3展厅
免费向公众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