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诊室午后

程昱聊养护 2025-03-13 04:36:02

下午四点十分,诊室飘进一缕混合着腐肉与脓血的腥臭。我握着压舌板的手猛然收紧,指甲在橡胶手套上掐出月牙状白痕。眼前的男人张开口腔瞬间,熏得人眼眶刺痛的恶臭像实体化的怪物扑来,诊室角落里新来的规培生已经捂住口鼻。

"三个月前只是舌头长了个小疙瘩。"患者含糊不清地说着,右脸溃烂的皮肤随着说话频率颤动。癌肿像融化的蜡油侵蚀着整个口腔,坏死的舌体组织间不时渗出暗黄色液体,每声喘息都带着腐败的潮气。我伸手调整无影灯时,瞥见护士小陈背过身去恶心,想吐。

消毒棉球触碰到创面的刹那,患者突然剧烈抽搐。喷射出的黑色血块溅在检查床单上,混着坏死组织的黏液正顺着我的白大褂下摆滴落。走廊里候诊的孕妇突然爆发出干呕声,家属的叫骂声与推车滚轮声混作一团。而我的鼻腔里,死亡的气息正顺着嗅觉神经直抵脑髓。

"医生,我是不是没救了?"患者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我。他溃烂的右耳后,还别着半截褪色的红头绳——那是本地风俗中女儿出嫁时父亲要戴的吉祥物。我摘下溅满血污的口罩,让新鲜空气冲淡喉间翻涌的酸水:"我们试试新的靶向药方案。"

洗手时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原来从接诊到现在,我始终不自觉地屏着呼吸。诊室角落的紫外线灯嗡嗡作响,却照不亮那些被癌细胞啃噬的日日夜夜。那些说"医生该习惯这些"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不是习惯了恶臭,只是把作呕的本能锁在了职业道德的保险箱里。

走出医院时路灯已经亮了。便利店小妹递来关东煮的手突然顿住:"大夫,您领子上..."低头看见那抹早已干涸的黑褐色痕迹,恍惚又听见那个带着哭腔的问题:"医生,我还能活到女儿生孩子吗?"

霓虹灯下的城市依然飘荡着火锅的麻辣香,而我的白大褂口袋里,还藏着半颗没来得及吃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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