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有个年轻的儒医叶天士,年纪不过二十五岁上下,熟读各类经方和医书,最能触类旁通,方剂、针灸、推拿、熏蒸等手段无一不精,方圆百十里,再没有一个人能在医术上出其之右。
这天晚上,叶天士正准备睡觉,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这个时候前来寻医的,大多都是急症,叶天士急忙披上外衣前去查看。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袍,一副书生打扮,见到叶天士之后拱手问道:“请问您是叶天士先生吗?”
叶天士点了点头,回道:“我就是叶天士,阁下深夜到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男子说道:“叶先生,在下王宇,我的舅舅生病已经很久了,请了很多大夫,汤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叶先生是起死回生的圣手,特来请您前往医治。”
叶天士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敢称能起死回生,只是能够治些疑难杂症罢了,既然有病人,我作为大夫也不能推辞,容我先去收拾些东西。”
叶天士说完,回去收了自己的医药箱,跟母亲说了一声,然后就跟着王宇离开了,王宇招了招手,从远处驶来一驾马车,邀请叶天士一起乘坐。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但却一点儿也不颠簸,叶天士向外探头看去,见马车行进的方向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小道,沿途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风景,心中不禁有些疑虑。
王宇见状,笑着替他解释道:“我的舅舅姓姬,是个十分富有的人,但是喜欢清静。举家搬迁到了山里的一处别院,先生不必担心,要是你能治好他的病,诊金不会少了你的。”
叶天士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马车一路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阔气的宅院,从外面看,宅院很大,大门足有几丈高,宽足并行通过两驾马车,门口摆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门旁有个耳房,里面灯火明亮,王宇下了马车去敲门,从耳房里走出来一个长胡子老翁,看到王宇连忙迎了上来,王宇对他耳语了一番,老翁立即打开了门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还没走出大门,声音就传了出来:“叶先生能够光临寒食,真是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王宇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姬满,他这个人最好客,等提老爷子看完了病,咱们几个可以畅饮一番。”
姬满跟王宇寒暄了两句,然后带着他进了门,旁边跟着个十多岁的小书童,手里提着一盏红纱做的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连穿过了好几个院子,个个都是雕梁画栋、红漆柱子,十分气派。
仆人们来来往往,还有一些穿着漂亮的女人,聚在一起吃吃的笑着,见到叶天士之后就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也听不真切。
到了最后一间房子,屋里站满了人,当中有一个穿着五彩绸缎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像是这家的女主人,见到叶天士来了,赶忙让众人让开一条通道来,姬满介绍说是自己的母亲李氏。
李氏起身向叶天士见礼,叶天士摆了摆手,说道:“我最怕这些繁文缛节了,先让我看看病人的情况吧。”
把脉之后,李氏询问丈夫的病情,叶天士说道:“姬老爷的病情很重,但是尚可以医治,只是脾土太弱,只能用温和的药物徐徐调理,一时半会儿难以见到奇效,至少要有两个月的苦工。”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外面走来一个妙龄少女,穿着绣花衣服,色彩斑斓,身上佩戴着玉佩之类的饰品,走起路来步履轻盈,环佩叮咚作响,非常好听。
叶天士打量了一下女子,只见她面若桃花,眼似繁星,皮肤白皙,光彩照人,叶天士自忖见过不少绝色女子,但与眼前的人儿比起来,犹如萤火之比皓月,全然让人提不起兴致了。
叶天士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奈何姬满不懂风趣,簇拥着将他带了出来,要设宴请他饮酒,叶天士推脱了两次,架不住姬满的热情,于是就留了下来。
席间,姬满、叶天士和王宇三人相谈甚欢,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突然之间,王宇抱着肚子惨叫,叶天士急忙询问缘故,王宇说道:“我有胃痛的老毛病,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发作一次,每次发病都如同有刀在肚子里搅动,苦不堪言,请先生替我看看。”
叶天士为他把了脉,说道:“这事儿简单,是你平时饮食生冷,导致有胃气艮在胸腔里,我替你扎几针即可缓解你的疼痛。”
叶天士说完取出银针,用针刺他的几处大穴,王宇的痛感立刻就消失了,随后又写了一副药方,嘱咐道:“你按方抓药,连吃三剂,保管药到病除,绝不会复发。”王宇对此感激不已。
随后的一段时间,王宇每天早上都来叶天士来姬府看病,王宇每次都能见到那貌若天仙的女子陪在病床前,叶天士一到,女子就悄然退下,叶天士也没有搭话的机会。
过了几日,叶天士终于忍不住了,向王宇询问道:“王兄可知道每日陪伴在姬老爷病床前的女子是什么人?”
王宇笑道:“那是我的表妹,也是舅舅的小女儿,乳名叫做雉儿,怎么?叶先生难道看上了我家雉儿吗?”
叶天士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每日得见令妹仙颜,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不知道王兄能不能替我提亲?”
王宇挠了挠头,说道:“雉儿年方十七,德容兼备,是我舅舅舅母的掌中宝,平素最是疼爱她,择婿的要求十分苛刻,要是就这样贸然去提亲,恐怕难以成就好事。”
叶天士急了,一把拽住王宇的衣袖,说道:“还请王兄帮帮我,若是能够促成姻缘,我一定不敢忘记你的恩德。”
王宇想了想,说道:“也罢,你毕竟与我有恩,我有一计,可让你抱得美人归。”
“是什么?王兄快说。”叶天士催促道。
王宇说道:“现在我舅舅的病还没有痊愈,正是离不开你的时候,我明天早上去请你,你就托病不来,我借此说亲,应该能够成功。”
叶天士大喜过望,到了第二天,果然不肯前来,姬家人坐不住了,让王宇去打探是不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叶天士,许诺只要他肯来,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王宇于是借机说出了叶天士钦慕雉儿的事情,说道:“叶先生昨天请我做媒,想要向表妹提亲,我昨天没有顾得上说,难不成是为了这件事吗?”
李氏闻言沉默不语,姬老爷也没有说话,王宇接着劝道:“我看叶先生仪表不俗,医术超绝,当世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把表妹许配给他,也不算辱没了门楣。”
过了一会儿,姬老爷开口说道:“那就麻烦外甥再去跑一趟了,一来是为了报喜,就说我同意这门亲事了,二来再请他为我看病。”
王宇窃喜,一口答应了下来,连忙去向叶天士报喜,叶天士欢喜不已,欣然来到了姬家,见了姬老爷就要见礼,姬老爷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说道:“我有病在身,不必多礼了,等我好了以后,会把女儿送去你家,不必烦劳你来结亲。”
叶天士替姬老爷看病有了四十多天,姬老爷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而这些时日,雉儿再也没有出现在叶天士的面前过,这让叶天士的心里十分想念。
这天,叶天士终于忍不住了,向姬老爷提出想先迎娶雉儿的意愿,姬老爷点头答应了下来:“你既然与我的女儿有缘,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成全你们,给你们举办婚礼,你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
姬老爷说完就叫来仆人准备婚礼需要的东西,不一会儿,大厅里就已经铺上了红毯,到处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拜完天地之后,两位新人一同进入了洞房。
叶天士志得意满,揭开雉儿的红盖头就要圆房,这时候,李氏突然闯了进来,急切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这事儿,叶先生,你将有大难临头了,我家老爷已经起了杀心,在外面埋伏了仆人,要将你打杀。”
叶天士闻言大惊失色,雉儿连忙向母亲求救,李氏说道:“看在你救了我家老爷的份上,我也不能放任你被他害了,我这里有一柄纸扇,你拿上它,边摇边走,还能挽回一条性命。”
叶天士稍稍放下心来,但又舍不得美人,说道:“我这一走,今生还能再与你相见吗?”
雉儿催促道:“刀斧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了,你还念念不肯走,真是色胆包天,你放心,我既然已经跟你拜了天地,此生除了你不会再侍奉其他人,你且忍耐一时,我早晚会去寻你。”
说完,叶天士也不得不离开了,打开纸扇轻摇了几下,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纵身一跃就有四五丈远,不出一时三刻就到了家,想起这一日的遭遇,叶天士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等仆人冲进来的时候,叶天士已经离开了,姬老爷很是生气,质问是谁放走了登徒子。
雉儿据理力争道:“叶生是我的丈夫了,我岂有坐视丈夫被害死的道理。”
姬老爷怒道:“我那是权宜之计,叶小儿以看病来要挟我,逼我不得不答应将你嫁给他,这件事做不得真。”
雉儿不卑不亢的说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既然已经允诺将孩儿嫁给叶生,也为我们主持了婚礼,就应该信守承诺,我此生非叶生不嫁。”
姬老爷怒不可当,担心她偷跑出去找叶天士,下令将雉儿关紧了房门,不准她外出,雉儿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决定以死明志,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过了一段时间,叶天士出诊回来,看见一头猎犬在追逐野鸡,那野鸡遍体尘土,见到叶天士之后,扑棱着向他冲了过来,似乎有求救的意味。
叶天士动了恻隐之心,捡起树枝赶走了猎犬,脱下自己的上衣将野鸡抱回了家,放置在了自己的床上,一转身的功夫,野鸡竟然变成了雉儿。
叶天士欣喜若狂,为雉儿灌了些热汤,替她按摩四肢,到了后半夜,雉儿才逐渐恢复了清明,叹道:“要不是郎君救了我,我几乎要丧命于猎犬的口中。”
叶天士询问道:“你要往哪里去?怎么会遭此大难?”
雉儿说道:“我就是来找你的,父亲鬼迷心窍,执意不肯让我嫁给你,还把我禁足,我准备寻死,母亲不忍心见我受苦,偷偷将我放了出来,让我哥哥送我过来,没想到遇到了猎犬,跟哥哥走散了。”
叶天士感叹不已,当即就想与雉儿欢好,雉儿埋怨道:“郎君难道只顾自己欢乐吗?我遭逢大难,几乎身死,遍体瘫软,你难道忍心让我侍奉你吗?”
叶天士羞愧不已,就此作罢,第二天,叶天士带她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对她也十分满意,雉儿就此住了下来。
一个月后,姬满突然找上门来,叶天士猜到了他的心意,明知故问道:“你父亲背信弃义,还来找我干什么?”
姬满满面羞惭,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父亲旧疾复发,恳请先生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救救我父亲。”
叶天士侧目,说道:“那好啊,让你父亲雉儿送还给我,我就去救他,否则一切免谈。”
姬满面容悲戚,流着泪说道:“我一个月前送妹妹与你团聚,没想到遇到了猎犬驱逐,我跟妹妹走散了,至今也没得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
叶天士佯装恼怒,说道:“如果是这样,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别想说动我。”说完就把门关上,把姬满赶了出去。
姬满踌躇良久,不得已最终离去了。
叶天士走进里屋,雉儿问道:“郎君真的不肯施救吗?”
叶天士马上转变了笑脸,说道:“有你在,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只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路,怎么才能回去呢?”
雉儿这才高兴起来,就地画了两道符,与叶天士一人一道拿在手中,顷刻之间,两人就来到了姬家。
雉儿先走入门中,家人见到她还活着,全都喜极而泣,对她嘘寒问暖,雉儿又将叶天士请了进来,叶天士对着病床上的姬老爷施了一礼,说道:“岳父大人安好,小婿给您见礼了。”
叶天士满面羞惭,不敢说话,叶天士上前为他诊脉,说道:“这是病根还没有祛除,旧疾复发所致,当时我说要两个多月,才过了四十多天,还不能痊愈,再吃十几剂药就可以了。”
自此,两家人冰释前嫌,叶天士在姬家住了十余天,又为姬老爷调理了一段时日,姬老爷的身体才强健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