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漫过地板时，玻璃水壶正吐出第五个气泡。我数着这些透明的珍珠跃出水面，看它们带走昨夜残存的梦境。窗帘每隔七秒会颤动一次，如同某种沉睡生物的呼吸，墙上的影子便与吊兰的藤蔓短暂地纠缠。

冰箱总在凌晨两点响起嗡鸣，像老式打字机在敲打无人查收的秘信。水槽里倒扣的马克杯积攒着不同频率的寂静，有时是贝多芬的月光碎片，有时是电台杂音里偶然逃逸的音符。黑胶唱片在黄昏自动旋转，唱针划过沟壑时的细响，惊醒了睡在沙发扶手上的光斑。

晾晒的衬衫在晚风里跳起华尔兹，纽扣与晾衣架碰撞出星子坠落的声响。我常在煮咖啡的间隙与玻璃上的倒影对望，那双眼睛里沉浮着未拆封的明信片、被书签截断的半句诗，以及所有过期未赴的约定。

而今夜暴雨突至，雨滴在窗台排演千架钢琴的独奏。整座城市的灯火都浸在粼粼的水纹里，我忽然看清每个亮着灯的窗口都是透明的琥珀——我们被自由凝固成相似的形状，在孤独的折射中，成为彼此遥远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