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诗写成了自己——闲说海马诗集《潜隐》

扬眼 2025-04-21 21:17:07

即使海马不说,我们也知道《潜隐》是他至今最为重要的诗歌选集,它选入的作品从1982年到2022年,横跨了四十年。这是一个诗人四十年的诗选,也是一个诗人四十年的诗歌人生。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呢?四十年,有无数的诗人成了诗歌的过客,诗歌对他们来说成为了陌生之物,写诗对他们而言成了回忆,甚至回忆都谈不上,他们早已忘却自己曾经的诗歌动作。所以,能一直写下来就是一种幸福,抑或是幸运。

当然,写与不写可能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如同河流,一些河流一直水波涌动,而一些河流则流着流着就淹没进沙地不见了踪影,甚至,一些河流整个就不见了,成了传说。我们能说河流没有努力?没有坚持?因此,我愿意换一个说法,写诗是不是成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是不是他的生活?一个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没有生活,而当写诗成为他的生活后,诗歌就成为了他生命的内容,成为了他的活法。这时,他是不是诗人对他而言可能不再重要,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他依然写诗,但他不再在意他是不是诗人。为什么海马将这部四十年的诗选取名“潜隐”,我想大约有这样一些诗与人关系的透彻理解与感悟吧?这是一种无限接近于生存的体验,无名地生活与书写,这是一种对诗歌本真化的、最近于生命与人道的理解。它不再外显,不再为他,而只是写诗的人生活的需要。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意思是古代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成长,为了自己的生命,自己是他唯一的目的。而现在的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别人,为了干进,为了身外的目的,有太多的功利之心。海马的写诗是不是到了这样的境界?他渐渐地活成了自己,也把诗写成了自己,诗成为了自己生命的宣泄与确证。倘若如此,真的让人羡慕不已。

这样也就能理解这部诗集入选作品的编排顺序从时间上看为什么是倒着的。一般而言,诗集,特别是这种长时段诗选的编排总是顺时序的,这样编排可以呈现诗人写作的变化,方便读者和研究者理解诗人作品风格的演变,但海马没有这样,因为这本诗集对他而言是他诗歌人生的一次总结,更是他对自己生命的一次回望,“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薇”,是却顾,是在当下回望来时路,而不是回到起点,把来路重新走一遍。想像海马,立足当下,抬眼望远,清晰的眼前,然后是渐渐苍茫而模糊的远方,心中有怎样的人生感慨呢?

但不管是顺时还是逆时,作为生命的确证,诗总是那儿。中国诗论,或者中国人读诗总有诗即史的读法,以史证诗,以诗说史。这史可以是宏大的时代与国家,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个人史。如果这样去读《潜隐》,海马的个人史就慢慢显豁了。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现在的海马,他渐渐超脱了,时空阔大了,诗题自由了,有了许多的感悟与通脱;再看,那是海马人生的高潮,那么紧的创作密度,与他生活的年月保持着即时的应答,诗句有充盈澎湃之气,并时时看到诗歌的年轮在他身上的同构;而他的青春,则是抒情的,那个少年,渴望融入世界的少年在他的作品中身影绰约。这一部分的作品入选不多,是不是海马心境的体现?所谓悔其少作不仅是关于诗吧?更多的是不忍触碰那个年轻的自己。

在一篇短文中讨论诗艺已不可能。其实,对一个将诗歌写成了自己的人,怎么写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汪政

2025年4月18日

校对 盛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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