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词语,它们的意思现在已经非常明了、非常固定,我们使用起来已经习惯,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是有些人一方面为了传播传统文化的目的,或者表明自己的学问多,对此有研究等因素,往往要加以区别。
要我说,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传播也好,表明自己有学问也罢,都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只不过既然要讲,就要讲清楚说明白,把证据拿出来,把相关典籍搬出来。
这不,这段时间清明祭祖,就有人说“祖”是“祖”,“宗”是“宗”,“祖”是从自己往上数(不含自己)的九代,“宗”是从自己往下数(不含自己)的九代,合称祖宗十八代。
对此我是半信半疑的。因为说这个观点的人,并没有告知我们到底这个观点出自那里。所以我就想探究一下,不为其他目的,只是去去像我一样有困惑的人心中的疑问。
于是我到网上去搜集“祖”和“宗”的字义。得知:甲骨文“祖”由“示”和“且”组成。“示”象征神明或祭祀,“且”象形礼器或牌位,表示对祖先的供奉。(也有人说“且”表示男性生殖器,来自上古人类对生殖器的崇拜,不过该观点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属于非主流观点)
“宗”字的甲骨文是一个会意字,其字形由“宀”和“示”组成。其中,“宀”像房屋的侧视形状,表示宫室或房屋;“示”则像神主或祭祀的灵石,表示祭祀的对象。“宗”字的甲骨文形象地描绘了在宫室内设神主进行祭祀的场景,其本义是宗庙,即祭祀祖先的场所。
按照甲骨文的解释,“祖”的意思是祭祀的对象,指人;而“宗”的意思是祭祀的场所,指物。也就是说,“祖”和“宗”在最开始的时候意义的确是有区别的。
但是在后来的活动中,由于祭祀的对象和场所的不可分割性,“祖”和“宗”逐渐开始合用,意义也可以相互替代。最早表示先祖的“祖”,可以用“宗”来表示,最早表示祭祀场所的宗庙,也可以用称作祖庙。
“祖宗”一词由此产生。不过查阅相关资料可知,无论是“祖”还是“宗”,还是“祖宗”,在唐汉之前,都是帝王之家的专属称谓,普通老百姓是没有“祖”没有“宗”,也没有“祖宗”这些称谓的。到了元明清,“祖宗”才逐渐泛指老百姓的祖先。
这种现象也还是从“祖”“宗”的本意来理解。因为在汉唐之前,普通老百姓是没有“祖庙”和“宗庙”,当然就不会有“祖宗”的称谓。(不是说老百姓没有祖宗,只是没有这个称谓)
但是即便这样,古人对“祖”和“宗”在用作称呼时,还是有所区别。这种区别也源自于他们各自甲骨文的本义。“祖”代表存在血缘关系的直系先祖,比如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等。《尔雅.释亲》:父为考,母为妣。父之考为王父,父之妣为王母。王父之考为曾祖王父,王父之妣为曾祖王母。曾祖王父之考为高祖王父,祖,王父也。
而“宗”由于它最先表示的是宗庙,宗庙中不仅会供奉直系先祖,也会供奉旁系先祖。这样宗的意义开始出现表示旁系、派别的意义分化。比如宗派、宗亲等。《尔雅.释亲》:晜,兄也。──宗族。
再说祖宗十八代,中国传统家族文化中确实有“祖宗十八代”的说法。如前所述,“祖宗”作为普通老百姓对祖先的称谓,是在唐宋之后,因此这种传统也是在唐宋之后才形成。祖宗十八代涵盖上九代祖先和下九代子孙,共十八代。具体为:
上九代(祖先)
父:父亲,第一代。
祖(祖父):父亲的父亲,第二代。
曾祖:祖父的父亲,第三代。
高祖:曾祖父的父亲,第四代。
天祖:高祖父的父亲,第五代。
烈祖:天祖父的父亲,第六代。
太祖:烈祖父的父亲,第七代。
远祖:太祖父的父亲,第八代。
鼻祖:远祖父的父亲,第九代,被视为家族起源的象征。
下九代(子孙)
子:儿子,第一代。
孙:儿子的儿子,第二代。
曾孙(重孙):孙子的儿子,第三代。
玄孙:曾孙的儿子,第四代。
来孙:玄孙的儿子,第五代。
晜孙(kūn):来孙的儿子,第六代。
仍孙:晜孙的儿子,第七代。
云孙:仍孙的儿子,第八代。
耳孙:云孙的儿子,第九代,寓意年代久远,仅耳闻而难见面。
上下十八代,包括旁系的亲属,都是宗族系统中的亲属。
这个称呼的详细划分,在不同的地方和时期会有细微的差异,但总体上基本一致。
综上所述,得出以下观点(非结论):
1.“祖”和“宗”是有区别的,“祖”最先表示祭祀的对象,“宗”最早表示祭祀的场所;
2.“祖”和“宗”在后来可以互相替代,也可以合用,都可以表示祖先的意思;
3.“祖宗”最早是帝王对祖先的专属称谓,汉唐以后才泛指普通老百姓的祖先;
4.“祖”的意义比较固定,“宗”的意义有了较多的演化,意义有所扩大。因此可以说“祖”比“宗”要亲;“宗”比“祖”要广;
5.“祖”可以单独使用表示祖先,因为它的本意就是指人,比如祭祖、祖墓;“宗”一般不单独使用表示祖先,而是组成词语来表示,如祖宗、光宗耀祖、认祖归宗等等。
6.“祖宗”一词,在最早的时候是联合词组,源自于古代帝王家庙中有“祖”的庙号和有“宗”的庙号。到后来泛指老百姓的祖先之后,“祖宗”虽然还是一个联合词组,但是属于偏意词,词意偏重于“祖”,就像“动静”偏向“动”,“轻重”偏向“重”一样。
7.没有发现“祖宗”的“祖”专指上九代祖先;更没有发现“祖宗”的“宗”代表的是下九代的子孙。
8.如果“祖宗十八代”的说法没有问题,则它的意思是“自鼻祖到耳孙的十八代宗亲”,或者泛指家族宗亲;如果“祖宗十八代”的说法存在问题,则很可能是“祖孙十八代”的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