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名士养虱子的谜之时尚

大道知行 2025-04-16 18:37:06

虱子,在人们印象中是令人厌恶的寄生虫,是卑劣丑陋的象征。现代作家张爱玲便在《天才梦》中写道:“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然而,在古代,虱子却有着别样的含义。

在中古时代,虱子不仅登堂入室,成了魏晋风度的象征;也如花鸟鱼虫一般,是古代文人吟咏的常见对象。

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指出:“在文章上,虱子的地位很高,‘扪虱而谈’,当时竟传为美事。”

扪(mén),解释为按、摸。所谓“扪虱而谈”,即指魏晋名士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又旁若无人地捉虱子。

这种在现代人看来不讲卫生甚至邋遢的表现,在当时可谓是十足的名士风范。如曹魏末年的大名士嵇康,性情疏懒,以致身上长满虱子。与他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曾劝他入仕,结果嵇康写了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列出“七不堪”与“二不可”,向这位昔日挚友表达出了自己不欲屈节司马氏的决心。而其中的“三不堪”,正是“性复多虱,把搔无已”。

嵇康以虱为由,拒绝与司马氏合作,或是向东汉名士赵仲让致敬。《太平御览》卷951引《风俗通》曰:“河南赵仲让为梁冀从事郎中。冬月,坐庭中,向日解坏裘捕虱。襄成君使推问之,冀笑曰:‘杆我从事,绝清高士也。’”彼时,梁冀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素有“跋扈将军”之称;但身为其属官的赵仲让却公然在庭中解衣捉虱,这种不畏强权的表现,令嵇康感到无比钦佩。

只可惜,嵇康效仿赵仲让,终究惹来了杀身之祸;好在,这种持节有度的真名士风范,让嵇康得到了时人乃至后世的一致肯定。宋代梅尧臣《次韵永叔试诸葛高笔戏书》曾作“懒性真嵇康,闲坐喜扪虱”,文字之中既有对“嵇康故事”的追忆,又借“扪虱”赞美了不拘小节、一应自然的魏晋风度。

这种魏晋气象,与时代背景密切相关。汉末丧乱以来,社会动荡不安,即便是出身高门世族、衣食无忧的名士,也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名士清流试图挣脱礼教束缚,寻求精神自由与人格独立。他们“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晋书·应詹传》);向往“今朝有酒今朝醉”般的及时行乐与“乘兴而来,兴尽而去”般的随心所欲。

此外,魏晋名士流行服食“五石散”,可丹药吃多了,难免会全身发热、皮肤干燥且易破。因此,名士多着宽衣大袖,以尽量避免皮肤被衣服摩擦溃烂;同理,他们也不能洗澡,这就导致许多名士身上都长满虱子。虱子在身上爬,奇痒无比,人们总不自觉地去扪,所以“扪虱”便逐渐成为名士标榜风流的雅事,进而演变为魏晋风度的一部分。

扪虱常与清谈同时出现。若论“扪虱而谈”,须提及前秦丞相王猛。据《晋书·苻坚载记》附《王猛传》记载:“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当世之事,扪虱而言,旁若无人。温察而异之。”王猛见桓大司马,“扪虱而谈”,这种从容不迫、洒脱出尘的名士风度,受到了后世文人的推崇。

如宋代秦观《春日寓直有怀参寥》云:“扪虱幽花欹露叶,岸巾高柳转风条。”王安石曾有句曰:“青山扪虱坐,黄鸟侠书眠。”皆是借“扪虱而谈”之典,表现生活中的高雅脱俗与闲适放旷。

当然,并非是所有人都像王安石这般,真的在身上养了虱子。好友司马光曾在《和王介甫烘虱》给予劝诫:“但思努力自洁清,群虱皆当远迩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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