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学校放 7 天假，我热恋中的女友突然说要和我一起回趟老家，见见我的父母。

我一听，心里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踏上列车后，我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我家庭的真实情况告诉女友呢？

看着头一次出远门的她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经过一夜的颠簸，火车到了古城邯郸。

我们又转乘汽车，坐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回到我的家乡——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城。

这时，女友已经累得不行了，靠在我身上，勉强笑着问我：“咱们到家了吧？”

我不敢看她眼睛，小声说：“不，还得转车呢。”

女友很惊讶：“你不是说你父母在县委工作吗？”

我脸发烫，支支吾吾道：“可是……他们其实住在乡下。”

女友很单纯，没多细想，还说：“乡下好啊，空气新鲜，我还没去过乡下呢。”

我心里苦涩，叹了口气，拉着她上了一辆开往乡下的破旧公交车。

车上人不少，车却迟迟不开，在那零乱又肮脏的车站里慢悠悠地兜圈儿。

女友闲得无聊，左看看右看看。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报纸杂志，谁看报纸杂志……”

“喂，有《青年杂志》吗？”女友推开窗，朝外喊。

“有！有！”那个中年妇女赶紧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她满脸油汗，皮肤黑红，衣服沾满灰尘，都看不出原来颜色了。

我一看到她，立马惊叫一声“啊……”

然后赶紧弯下腰，用手捂住脸，躲到女友背后。

女友挑了一份《青年杂志》，从车窗里递出钱，可中年妇女却不接，笑着说：“10元一份。”

女友说：“这书定价不是8元吗？”

中年妇女回答：“姑娘，我在车站卖书，得交管理费呀。”

她嗓门大又沙哑，女友听了很不舒服，嘟囔了一句“无商不奸”。

正准备掏钱呢，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边往外推搡中年妇女边骂：“你这个月管理费还没交呢，谁让你又来啦？”

我悄悄抬起头张望，只见中年妇女脸上堆满了更卑微的笑。

不停给年轻人鞠躬道歉：“月底我一定补齐管理费，真的。我儿子在外面读大学，学费高，最近又交了个女朋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臭婆子不咋地，可我未来儿媳妇是大学校长的女儿哩！”

那两个年轻人放肆大笑：“就你这样，还能有个上大学的儿子，还想娶大学校长的女儿当儿媳妇？”

说着顺手推了中年妇女一把，她一下子跌倒了，头撞在水泥台阶上，鲜血马上流了出来。

两个年轻人根本不在意，还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在地上呻吟的中年妇女，甚至想把她拖出去，别挡了别人的路。

我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住手！”车站里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包括女友，他们都呆呆地看着我。

我跳下车，冲过去推开那两个年轻人，扶起中年妇女。

我站在车站台阶上，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地说：“没错，她就是个乡下妇女，很穷。她没钱，可她有超强的自尊，她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但她培养出了一个上名牌大学的儿子。”

说到这儿，我眼眶一热，突然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中年妇女面前，泪流满面地大喊：“娘！”

后来女友在我家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女友还有爹，都没怎么说话。

娘躲了出去，不想见女友。

我知道，尊贵的城里准儿媳第一次上门就碰到这种事，娘心里不安。

第四天，女友没和我打招呼，自己回了武汉。

爹给她的红包，她没要，就放在枕头边。

那里面有 1 万元钱，是二老让我们毕业后结婚用的。

回到学校后，我没再去找女友，她也没再找我。

偶尔碰见了，也就是互相看一眼，很平淡。

我想，她肯定不会原谅我，我也没法原谅自己。

我骗了她，也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亵渎了我们的感情，也亵渎了我的娘亲。

但没想到，毕业后，女友最终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我们一直没再提那件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新婚之夜，我问她为啥能原谅我，她平静地说：“就因为你在那种场合下，能跪下来，叫她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