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奖通报出来后，我看到我的名字后面金额是八万。

可还没来得及兴奋，我就被老板在群里艾特了，

“看到通知了没有，看到了就快点执行！”

“共事了这么久，都有感情，我不想撕破脸！”

“但你要是继续不配合，我就找律师执行了！”

我一脸糊涂，我要执行什么？

直到再看一遍通知，我恍然发现：

公司不是要给我发八万年终奖。

而是要追回上一年发我的八万年终奖！

1

我傻眼了，立刻起身去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把上一年的年终奖交还给公司？哪有这种事！”

硕大的电脑显示器后，老板圆滚滚的头探出来。

看着我，他笑眯眯地开口。

“小周啊，来了，别站着，快坐快坐。”

“年终奖那事啊，看着是有点难接受哈。”

“不过我查了，确实属实，你确实是要交还给公司八万……”

我急了。

“因为什么啊？”

“我没迟到没早退，公司规章一样没违反，业绩也一直达标。”

“没理由我的年终奖要退回去啊……”

老板呵呵地笑了两声，打断。

“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哈，你别急，别急，男孩子要稳重成事一点。”

“我查了哈，你去年的业绩，不错。但是存在虚标。”

“简单来说就是你为了获得高额年终奖，虚构了业绩数据。”

“那八万，本来就不该你拿，但是你拿了，自然是要退回来……”

我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

“不可能！”

“我完成的业绩，我手头都有记录，多少就是多少，不可能虚标！”

“你看的是哪份数据，谁给你的，那王八蛋想陷害我！”

老板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神情有些难看。

“是谁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知道这八万要交还给公司就行……”

我直接打断。

“我不认可！”

“除非你把人证和物证拉出来跟我当面对峙，证明我有问题。”

“不然这钱，我不可能交出去！”

我自觉我说的没有问题。

可我才说完，老板脸上本就僵硬的笑，一点点消失了，脸色沉了下去。

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了厌恶。

没等我明白他怎么突然变脸了，他啧一声，很是不耐烦地开口。

“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是个刺头呢！”

“没人证没物证，数据也不是别人给的，就是我要你把那八万吐出来。”

“这就是你追问的为什么，满意了吗？”

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老板不理会我的反应，自顾自继续开口。

“这几年经济环境不好，企业生存都困难，我们公司尤其是！”

“去年你的年终奖是八万，今年，也近八万，全公司最高。”

“这加在一起，是多大的两笔钱，能给公司做多少实事！”

“你不要，你还给公司，你就是在帮公司，在帮你自己！”

“做人不能太自私，要有大局观，要懂事，要懂感恩！”

“去年的八万退回来，今年的八万也不发了，就这么说定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

这阴险的笑面虎舍不得白花花的钱就这么发给我。

他一开始就存了昧下我年终奖的想法！

律师执行，笑眯眯的软话，我追问后他此刻的翻脸道德绑架。

种种软硬兼施，都是他铁了心要昧下我的钱的手段！

这王八蛋！

明明区区的十六万在他眼中根本就不能算钱！

2

“老板，你这就不对了吧！”

“今年，车，你换了两辆。”

“我不懂车，不知道价格，但两辆车，怎么也不止十六万吧！”

“还有你面前的这张实木桌，四万！你一口气买了两张！”

就算竭力压抑着怒气，我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公司困难？公司就是这么困难的吗？”

“别想打着高大上的旗号昧下属于我的钱，不可能！”

“该我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少！”

大段连篇地道德绑架完我，死笑面虎神情松动了一些。

大概是又想摆那假笑开始虚情假意地怀柔我。

但我根本不听，立刻就摆事实怼回去。

被我戳穿，他彻底不装了，直勾勾地瞪着我。

“不可能，呵呵，周以凡，好一个不可能！”

“钱在我手上，可不可能，不由你说了算！”

“你今年的年终奖没有了！工资，一直到扣完八万之后再恢复发放！”

我也彻底不忍了，一脚踹在身旁的茶几上，喘着粗气将他打断。

“扣你大爷！”

“钱我不可能交，今年这八万我也要定了，我仲裁都要跟你耗到底！”

他的声音一下盖过我。

“好，那你就去仲裁！我也跟你耗到底！”

“我能得到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把你的钱还给你，我不吃亏！”

“你有那时间精力，那你就去跑吧！”

我被气得一窒。

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就算是事实，我也要耗。

“该我的，始终是我的！任你再黑心也抢不走！”

说完，我转身离开。

临出办公室的时候，身后阴沉的声音传来。

“该你的，不会只有我想着不给你！”

我气冲冲地回到工位，立刻就埋头整理起了我上一年的业绩。

只要所有数据清楚齐全，那王八蛋就算想拖我，也没那么容易。

就在我埋头整理的时候，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

我没在意，只随意按灭，就又继续。

但没过太久，我突然发现，自己被围住了。

公司所有同事起身走向我，将我围在了中间。

猛地抬头瞥见，我被吓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干嘛？”

没人应我，一阵沉默。

我又问了一遍，公司里跟我最相熟的一个同事才开口。

“以凡，去年年终奖的八万，要不你就还给老板吧。”

我本能地反问。

“为什么？”

那同事嗫嚅了会，开口。

“公司里，你业绩一直最好，工资最高。”

“那年终奖你拿不拿，你都能过个肥年。”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有没有年终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莫名其妙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其他同事一下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对啊，八万那对你都是小钱，你就交了，给我们行个方便吧。”

“我一年到头都存不到什么钱，就指着年终奖过年呢。”

“我也是啊，三倍的月工资，这太重要了，我不能没有啊。”

“周以凡，你就行行好，这钱就给了，让我们过个好年……”

越说，他们越挤了上来。

好像恨不能我不答应，他们就直接吞了我。

我高举双手，连连喊停。

“等一下，你们都等一下！”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我要不要年终奖，交不交钱，跟你们的关系是什么？”

3

终于有同事不打谜语了。

“老板在群里发了，说你要是不交钱，去申请仲裁，今年所有人的年终奖就都不发了……”

我怔了一下，想起了刚刚随手按灭的手机。

忙捏过手机，点开公司大群。

最新的信息，赫然就是那死笑面虎发的：

“由于极个别同事不配合归还年终奖，还威胁要仲裁，这影响了今年年终奖的发放。”

“所以今年年终奖最终发放与否，视那极个别同事的行为而定，望周知！”

我的拳头一下就捏紧了。

这狗东西！

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利用公司同事给我使绊子！

他这是铁了心要吞我的血汗钱！

那这钱老子还偏就一定要要回来！

环视周围同事一圈，我开口。

“各位，年终奖是有写在合同里的，是有法律保障的！”

“他无故不发，我们是可以仲裁的！”

“你们的钱在他手上，我的钱也在他们手上，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我们可以团结，一起对抗他啊……”

我才说到一半，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将我打断。

“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们当然知道可以仲裁……”

“可那多费时费力啊，不如你直接妥协，我们直接拿钱快……”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看到了一张皱着眉的脸。

我看到了，很多张皱着眉的脸。

“你……你说什么？”

没人回答我。

但我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刚刚没听明白的七嘴八舌。

突然反应过来，那是……明晃晃的道德绑架！

我以为这帮年龄都比我大的同事们不知道可以仲裁。

我以为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是懵懂地被推到了我的对立面，被当枪使了。

不是。

他们不是。

他们知道可以仲裁。

但图方便，他们决定就牺牲我！

狗日的！

我一口一个哥姐地叫着他们，工作上能帮就帮。

可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一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凭什么我就该被牺牲！”

“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

“我们干的都是一样的活！跑客户，风吹日晒，都很苦！”

“一样的活，之所以我赚的比你们多，是我比你们拼，比你们更不要命！”

“凭什么你们怕麻烦，不想仲裁，就把我推出去！逼我不要我的血汗钱！”

“不可能，钱我打死也不会交，你们要钱，只能跟着我一起仲裁！”

委屈夹杂着愤怒，我控制不住地怒吼。

鸦雀无声，没有人应我。

多看他们一眼我都嫌恶心。

我直接无视他们，继续就要整理数据。

可手才搭在鼠标上，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关了我的电脑。

几乎是同时，又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把我的键盘夺走了。

我诧异地回头。

关我电脑，拿我键盘的同事不敢看我，但他低低开口。

“……是……是你逼我们的……”

“这数据你别想带走，你别想仲裁……”

说完，他一下把键盘递向身后。

他没有再说话。

可是身后就是默契地有手接过键盘，继续往后递，越来越远。

我的视线落在那个键盘上。

本能告诉我，我此刻应该愤怒，应该不顾一切的开撕。

可看着它一点点被传远，我杂乱暴躁的心绪，却是骤然平静。

我今天愤怒过了，还不止一次。

可结果呢？

仲裁，不行。

靠自己对抗这欺负我的所有人，不行。

生气，没用。

生气，没用。

我深深呼了口气。

4

随后，一件一件，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确认没有遗漏后，我拎包就走。

临出公司门时，那死笑面虎突然出现，拦住了我。

“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允许早退！”

身后的那群人，也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可我却一个字都懒得给他，径直离开。

身后，有嘲笑声传来。

“看来这是不想干了啊……年轻，真年轻。”

“以为自己牛逼轰轰，对谁都不服不忿，殊不知啊……”

“……没有公司给你的平台，你什么都不是！”

出公司右拐，我没按电梯。

而是越过电梯，左拐进了另一家公司，进了办公室。

看见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胖光头愣了一下。

紧接着，笑盈盈地起身迎我。

“哎呦，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坐快坐……”

我看着他那比死笑面虎还要虚伪的笑脸，没有拐弯抹角。

“我要入职。”

大胖光头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骤然绽放的更灿烂了。

“欢迎，欢迎，我是万分欢迎啊！”

“要我说你早就该过来了，你那老板……不是，前老板，根本就不是能成事的人！”

“他根本都不明白他那破公司能成的关键，就只觉得自己多牛逼多牛逼……”

我在死笑面虎手下待了三年。

除了第一年每月业绩不是第一，之后的两年，都是第一。

这大胖光头跟死笑面虎是同行。

同行都是冤家，俗话说得一点没错。

大胖光头的公司今年才开业，大胖光头就拦了我不下五次。

每次，他都说看中我的能力，要我跳槽跟着他混。

因为待遇没有太显著的提升，又跟笑面虎的公司在同一栋大楼。

加之原来的公司环境、氛围不错，我不想重新适应新环境。

我没答应。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对大胖光头有用。

大胖光头对我也有用。

死笑面虎，恶心的前同事们，你们要遭报应了！

跟大胖光头谈妥后，我跟死笑面虎提了离职。

他大手一挥就直接批了。

“去年的钱，我也没想着真能要回来，我就试试。”

“嘿，意外之喜，倒直接把今年的年终奖省了！”

“八万啊八万，又能买两张桌子了！”

看来我在办公室里揭穿的回怼，确实让他动气了。

抓着机会就洋洋得意地奚落我。

但他高兴的太早了。

他上午批的我离职，下午我就入职了大胖光头的公司。

原本让我月月业绩第一的客户们，眨眼全成了大胖光头公司的客户。

死笑面虎是第二天下午才发现的。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我。

“周以凡！谁允许你把公司的客户都带走的！”

“你这叫不正当竞争，你违法了！”

“赶紧把客户都给我带回来，不然你给我等着坐牢吧你！”

我坐牢？这白痴买桌子买傻了吧。

“客户有自主选择的能力。”

“我维护他们，他们认可我，跟着我走，不是我把他们带走。”

“你个只会钻劳动法空子的白痴，你能明白这之间的区别吗？”

那头更加咆哮了起来。

“我管你这那的区别，你立刻把客户给我带回来！”

“不然我报警了……”

我嗤笑一声打断。

“那你报吧，我等着你带警察来抓我，等着你判我坐十年八年牢！”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一直到当天下班，死笑面虎都没带警察来找我。

但他没来找我，我却守在电梯旁等到了他。

5

看着他，我讥讽地开口。

“我可是等了你一下午的，你怎么没来抓我？”

“你个法盲不会是找了律师咨询，最后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吧？”

死笑面虎看到我，脸色本来就难看。

我说完，他的脸色更是直接转成了铁青。

瞪着我，他几乎是咬着牙开的口。

“你别得意，我有的是治你的办法！”

我的视线越过他，落进他的公司。

“你就别费心思想着治我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治你的公司吧！”

“大言不惭说公司给我提供了平台，不然我什么也不是。”

“我告诉你，是我以一己之力养活了你这破公司。”

“没有我，你才什么都不是。”

“老板，我看你还能当几天老板，这破公司还能开几天。”

说完，我收回目光，进了电梯。

我才在公交上找好位置坐好，大胖光头的视频就发了过来。

我点开。

视频里，我说完，进了电梯后，剩死笑面虎定定地站在那。

就这么过了快两分钟，死笑面虎才终于动了。

但他不是重新按电梯，而是快步回了公司。

视线扫一圈后，他指着一个人。

“你，说一下你这个月目前为止，完成的业绩。”

那被指着的人有些底气不足。

“两……两单。”

死笑面虎啧了一声，指向下一个人。

“你。”

……

就这么连着，死笑面虎指了七个人。

七个人中，业绩最高的是五单。

死笑面虎没再继续指下去，他的脸色绷不住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都是废物吗？”

“七个人加起来，连那周以凡的四分之一都比不上！”

“蛀虫，他妈的全都是蛀虫，光领我的工资不干活！”

“通通都不许下班，给我加班，加到十一点！”

“等什么时候赶超周以凡了，再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下班！”

那些风口上被吹起的猪成了老板后，最喜欢放的屁就是：

我不管你的过程，我只要看到结果。

他们是这么放屁的，也是按着这放的屁做的。

我两年的全年业绩第一，死笑面虎看到了这结果。

但他一点不管我的过程。

不管我吃的苦，不管我的付出。

他就只享受我业绩第一给公司带来的利益。

享受不单止，还大言不惭都是公司给了我平台。

我？没有一点功劳，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十六万就这么给可有可无的我，太浪费了。

但现在，我带走了客户，他还奈何不了我。

他有危机了。

我强调我的价值。

他被迫正视我了。

而我要的，就是他正视我。

不正视我，他如何能发现我跟我的前同事们的区别？

不知道区别，他怎么可能压榨我的前同事们？

不被深度压榨，这帮白眼狼前同事们的日子岂不是太好过了？

我是小人。

我见不得他们的日子好过！

死笑面虎吼也似地说完，气冲冲地回了办公室。

我的前同事们满脸怨气。

“妈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要我们无偿加班吗？”

“很明显就是啦。”

“要我们赶超周以凡，他是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对啊，断崖式第一，我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还赶超。”

“自己把业绩最好的赶走，现在业绩差了就怪我们！”

“这神经病！以后正常的下班时间无望咯。”

……

但再抱怨，再有怨气，也只能忍着，苦哈哈地无偿加班。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

大胖光头——我现老板的信息发过来。

6

“你的这些前同事们都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特意引东方啸孙去查他们的业绩。”

那帮白眼狼的行径，我怕我复述了会反胃。

我直接岔开话题。

“老板，你就别八卦了。”

“你不是一直想着压过东方啸孙一头吗？”

“他们发力了，我们也别闲着了。”

同行是冤家。

一块蛋糕摆在面前，两个人吃。

一个人吃多了，另一个人必然就要少吃。

现老板一直想当多吃的那一个。

我会转投他手下，看中的就是他想多吃。

他不把笑面虎的那一份吃掉，笑面虎怎么会急。

不急，他也就不会重视我。

这不好。

我需要得到死笑面虎的更加重视。

两家公司在同一栋楼，同一层。

我还是会经常撞见我的前同事们的。

每天被迫无偿加班到十一点，肉眼可见地，他们一个个越来越疲惫。

几个身子骨弱的，走起路来甚至都晃了，跟丧尸一样。

好几次，他们聚在一起大骂死笑面虎。

骂得正兴起，又戛然收住，一下切换成僵硬的笑脸，装作热情地喊。

“老板好。”

……

死笑面虎一直在关注着业绩。

可业绩一直没有显著的提升。

两周很快过去。

看着依旧半死不活的业绩，死笑面虎的怒气再压制不住。

他暴怒，把文件砸在就近的一个同事脸上。

“业绩为什么还是这么差？为什么只提升了这么一点点？”

“你们是不是在磨洋工，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底下鸦雀无声。

我面色熬的蜡黄的前同事们低着头，跟鹌鹑一样。

死笑面虎很不满。

一手揪过去一个同事。

“你说！”

“你给我好好说说，为什么你的业绩这么差。”

被揪住的那同事，不是别人，正是抢我键盘的那一个。

被揪着衣领，他眼神躲闪。

“我……我也不知道……”

死笑面虎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必须知道！”

“我提供给你们这么好的平台，你们只要稍稍努力一点，业绩就不会差！”

“现在业绩这么半死不活，原因就在你们！”

“你们这帮废物，磨洋工，白他妈领我的工资！”

“废物！”

不过就算死笑面虎打人骂人，再怎么暴怒，他也得不到结果。

因为我的前同事们确实不知道。

前同事们不知道，我的现老板带着全公司，同时开始了加班。

前同事们不知道，我的现同事们领着足额的加班费，每天都动力满满。

前同事们更不知道，他们那些谈到一半最后却失败的单子，都是被我的现老板挖了。

我的现老板可不是好相与的。

积极性低的无意义的被迫加班和积极的多劳多得相比，差距本就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暗中使的手段。

不见效，业绩继续一蹶不振，再正常不过了。

时隔半个月，我再次跟死笑面虎面对面了。

业绩增长不会很明显，但腰斩，太明显了。

死笑面虎受不了了。

在楼下的咖啡厅，他板着脸看着我。

“……把客户都带回来，我可以给你涨工资。”

“涨四……涨三成，怎么样？”

我抿一口咖啡，没说话。

死笑面虎松了松领带，眉眼间有点不耐烦。

但最后，他还是生硬挤出一个笑脸。

7

“你出来上班，我开公司，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钱。”

“之前我们是有一点小矛盾，但不能因为那点矛盾，连钱都不要吧？”

“你回来，我……我给你涨四成，四成，很多了！”

我放下咖啡，看向死笑面虎。

“你说的对，我出来上班，就是为了钱……”

我说到一半，死笑面虎脸上的笑终于不再僵硬。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小孩子才闹脾气，大人就应该看利益。”

“不愧是我最厉害的员工，好，很好！”

“就这么说定了，你回来，我给你涨工资，一起赚钱！”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完。

“……我想赚更多的钱，但我更想，该我的钱，都好好落进我的袋里……”

“老板，加工资的事情稍稍再说，我们来先说说年终奖吧。”

死笑面虎定定地看着我，那笑重又有些勉强了。

我看着他。

“我赚钱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吧。”

“八万，相比我能带给你的，少得很……”

我说的是事实。

打工的再牛，能创造再大的价值，也不过是喝汤的。

真正吃肉的，永远都是老板。

死笑面虎吃我给他赚的肉可吃了不少。

看着我，死笑面虎犹豫了一下。

“是，确实是……”

“但我就这么转给你，我没有一点保障……”

我直接打消他的疑虑。

“我的贪心就是你最好的保障。”

“你应该跟同事们了解过我了。”

“胃出血了我还能照样陪客户喝，病倒住院了我也能为了客户爬起来……”

“我很贪钱，我原来工资的四成，是不小的一笔钱，我看中了！”

死笑面虎沉默了。

但他只沉默了几秒就下定了决心。

“可以，给你！”

“八万，我一分不少你的。”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立刻转账。

钱到账的很快。

确实，一分不少。

又确认了两遍都无误后，我拎包起身就走。

死笑面虎傻眼了。

他连忙追上来，扯住我。

“你干嘛，你去哪，重新入职的事还没……”

我打断。

“没有重新入职，骗你的，白痴。”

“我现在更加确信你就是风口上被吹起来的猪了，你蠢的够可以的！”

死笑面虎愣了一下。

“骗……骗我的？”

他两颊立刻咬得起棱。

但深呼吸了两下后，他重又将情绪压了下去。

“我知道，我扣你那八万，是我不对，你有脾气很正常。”

“钱我还给你了，我也可以跟你道歉。”

“但你不能耍小脾气啊。”

“钱，四成，很多了，三四个月都不用，你就能再赚回一个八万！”

揉了揉眉头，死笑面虎的语气更加放缓。

“别闹脾气了，男生要眼光放长远一点，回来吧……”

看来我的前同事们很不给力啊，业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得多啊。

都倒逼这死笑面虎压抑脾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我把手挣出来，依旧不为所动。

“我可不想，要想叫你爹来想。”

说完，我扭身径直离开。

走出没两步，死笑面虎彻底克制不住，爆发了。

8

“周以凡，你他妈的没脑子吗？”

“那他妈是白花花的钱，钱呐，这你都不要！”

“你们这些底层的垃圾，活该永远都是垃圾！”

“费尽那么多心力，就为了骗回去那区区的八万！”

“八万，那是钱吗，那就是两张桌子！”

“你回来跟着我，我能给你八十万，八百万！他妈的，小学数学你都他妈算不明白！”

我顿住了。

回身，我看着死笑面虎。

“我当然要钱，也当然算的清楚。”

“但继续跟在你这种垃圾手下，继续给你赚钱，不可能！”

“汤，我不喝了，肉你也别想吃了，你吃屎去吧！”

死笑面虎的眼里几乎要喷火了。

我无视，笑了笑。

“对了，看在那八万的面子上，我告诉你个消息。”

“业绩上不来，不是加班没用，就是你那帮手下消极怠工。”

“同样的加班，我的新公司业绩可因此翻了不少！”

说完，我不再停留。

现老板的手段我没说，我骗了死笑面虎。

而我骗他的话，恰恰是他最想听的话。

他憋着一肚子火，我的前同事们遭殃了。

“今年所有人的年终奖，没有了！”

“你们一个两个要是再磨洋工，业绩再提不上去，那这个月的工资也没了！”

钱直接没了，比被迫加班更难接受。

不再是背后骂娘，这次我的前同事们直接提了出来。

“老板，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可都指着这份工资生活、过年呢。”

“你不发了，那我们这个年怎么过啊？”

“是啊，我们辛辛苦苦为公司拼了一整年，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无偿辛苦加班了大半个月，大家一直都尽心尽力，业绩真怪不了我们啊！”

“是啊是啊，大家都尽力了，是大环境的原因，我们真没磨洋工……”

七嘴八舌，前同事们围上了死笑面虎。

卖惨的卖惨，以弱道德绑架的绑架，甩锅的甩锅。

但根本没用。

死笑面虎扬手就是一人一巴掌，抬脚就踹。

“你妈，你两单，你四单，这你说你尽力了。”

“说大环境不好，可周以凡一个人顶你们所有人。”

“还有脸跟我要钱，我让你们要钱！”

边打边骂，死笑面虎一下把围着他的人骂散了。

喘着粗气，死笑面虎瞪着散开的前同事们。

“我没跟你们开玩笑！”

“业绩就是钱！没业绩，我一毛都不会发给你们！”

我的前同事们找我了。

第二天上班，我才出电梯，他们拦住了我。

前公司里跟我最相熟的一个同事义愤填膺地复述昨天死笑面虎的发飙。

而后，气愤地看着我。

“那王八蛋太不是人了，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居然这么对我们！”

“你回来带我们一起仲裁吧，一起保障我们的利益！”

这帮垃圾。

心真他妈脏！

“你们那么多人，明明可以直接仲裁，根本用不上我。”

“但你们不。”

“你们拉上我，想我当出头的那个，由我得罪他，你们跟着要好处。”

“想得美！给我滚！”

骗那死笑面虎克扣他们的工资和业绩，报复他们，我真的是做的太对了！

一刻也不想再待，我直接撞开他们就要走。

但那气愤的同事拉住了我。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们……我们全部人一起跟他翻脸，一起仲裁，一起得罪他啊。”

“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出头的，我们保证！”

语速一下加快，他快速揭过这个话题。

“大家毕竟同事一场，以前关系还那么好，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欺负啊。”

“我们目标是一致的，回来吧，跟我们一起，一起把属于我们的钱要回来！”

9

我定定地看他一眼，打断。

“谁跟你目标一致了，我的钱我可已经要回来了。”

钱能拿回来就可以了，我从没想过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但你们这帮脏心烂肺的还想算计我，还想诓骗我。

那我要你们被拖工资不单止，我还要难受死你们！

举起手机，调出收款记录，我亮了亮。

“现在是只有你们需要仲裁，我可不需要。”

看到我亮出的记录，那同事眼睛一下瞪大了。

“不可能！”

“不仲裁那扒皮精怎么可能把钱乖乖还给你，一定是假的……”

我嗤笑。

“这明晃晃的就是他的名字，还不可能？”

“八万是不少。”

“但不发你们的年终奖，不发工资，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前同事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不再纠缠我，他跟身后的几人扭身迅速走了。

我跟了上去。

那几个前同事一回到公司，就迅速复述了我的年终奖。

嗡的一下，办公室炸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我拿到钱了，这帮人比吃了屎还难受。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勇气不勇气，撕不撕破脸的问题了。

所有人一起，涌进了死笑面虎的办公室：

“狗日的，为什么周以凡的年终奖发了，我们却没有，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要个狗屁说法！直接给钱，把属于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还钱，不还钱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年终奖，工资，立刻足额发给我们！”

……

被骤然围住的死笑面虎脸色阴沉。

“要个屁的钱，你们也配！”

“没钱，滚，都给我滚出去！”

边骂着，死笑面虎还又随手扇出了几个巴掌。

这更点燃了本就激动的前同事们。

立刻有巴掌还了回去。

挨了一巴掌，死笑面虎傻眼了。

“还敢跟我动手，你们要反了要……”

死笑面虎没喊完。

有一个激动的人动手了，其他人跟着动手，几乎是自然而然。

人更涌了上去，巴掌拳脚不停，堵住了他的话……

看着这热闹的一幕，我琢磨了一下。

客户是我维护的，他们跟着我走，合情合理。

那八万是我的，我要回来，合情合理。

至今为止，我一点没报复过这死笑面虎啊！

那正好了。

激动的前同事们打了死笑面虎一顿。

头发几乎被扯成地中海的死笑面虎顶着一张青肿成猪头的脸报警了。

警察来了后，把所有人都带了回去。

虽然死笑面虎伤的重一点，但互有动手，重又没重的要死。

最后定为互殴，要处理一起处理。

已经年末，都不想被拘留，他们最终达成了和解。

但只是互殴的问题和解了而已。

工资还是个问题。

业绩死笑面虎就是不满意，就是不肯发工资，说什么都没用。

要想要工资，那就去仲裁。

前同事们被气得要死，收集资料一起去申请了。

但仲裁不是立刻就有效果的。

反正今年，工资、年终奖他们是一定拿不到了。

别说过个肥年，就是过个正常年都成问题。

心有不忿，集体罢工的他们齐齐阻拦死笑面虎招人，阻挠公司正常经营——

不让自己活，那就带着它一起倒闭。

小孩子才闹脾气，大人都看利益。

但他们彼此能给对方的利益都太小，达不成和解。

而且死笑面虎也不怕达不成和解。

他有钱，而且又年末了，休息就休息了。

但他天真了。

我现老板一直在盯着他。

钱，公司，死笑面虎有不长久了。

……

现老板比死笑面虎心机，虚伪，手段黑。

但他有一点很好，他知道自己的公司是靠什么起来的。

所以他给足额加班费，他尊重员工。

前公司的热闹我才看完，现老板就给我批了假，让我可以直接回家过年。

不单止，还给我发了一笔不小的奖金。

我欣然接受，给我妈买了个大大的金镯子。

我家是单亲家庭，我妈独自拉扯我长大，苦了十几年。

因为受过那些苦，所以我豁出命的赚钱。

好在，豁出命是有效的。

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今年，又是个肥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