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啊，美玲这胎实在金贵，你辛苦些夜里去陪护吧？

听着电话里婆婆王桂香难得温声细语的嘱托，我攥着刚取到的孕检报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窗外飘着细雪，诊室消毒水的气味熏得人眼睛发酸。十年前相亲时那碗泼在我裙摆上的热茶，此刻突然在记忆里翻滚起来。

我叫林晓梅，今年32岁，和丈夫陈国栋蜗居在城郊60平的婚房里。婆婆带着35岁的小姑子陈美玲住在三十里外的青石镇，每逢周末总要我们带着大包小裹回去"尽孝"。美玲是早产儿，从小被全家捧在手心，去年闪婚嫁了个二婚包工头，今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

嫂子，医生说我这胎不稳当...病床上的美玲裹着真丝睡袍，指挥我把温水兑到40度。她新做的美甲在保温杯上敲出清脆声响，床头摆着三盒空运车厘子——这是她住院第七天，我连续第七晚蜷在陪护椅上数点滴。

凌晨三点，美玲第三次按响呼叫铃。我拖着灌铅似的双腿取来热毛巾时，突然被冲进病房的婆婆撞得踉跄。老人看都不看我泛青的眼圈，只顾捧着女儿的脸惊呼：哎哟心肝怎么瘦成这样！

妈，我每天给美玲炖燕窝海参，您看...我话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当年要不是国栋非你不娶，我们陈家能要个没陪嫁的媳妇？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望着镜子里自己蜡黄的脸，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肝癌晚期，我跪在陈家门前借钱，王桂香把存折摔在我脸上："二十万就当买断你后半辈子！"

晓梅姐，3床要换药了！护士的呼唤让我猛然回神。看着手背上被针头扎出的淤青，我摸出包里的孕检单。B超影像里的小光点正在跳动，像团倔强的火苗。

妈，您看看这个。我把化验单拍在护理台上。王桂香老花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总挂着讥诮的薄唇开始颤抖：七、七周？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您舍得让金孙睡陪护椅？我抓起美玲没喝完的燕窝砸在地上，十年来我流的血汗，够还您当初那二十万了吧？瓷片飞溅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刚下夜班的国栋。

这场闹剧以婆婆连夜请来金牌月嫂收场。但真正的转折发生在除夕夜，当七大姑八大姨围坐老宅时，我挺着微隆的孕肚，把泛黄的欠条拍在年夜饭桌上。

妈，这是您当年给的二十万。我笑着给婆婆夹了块鱼肉，连本带利存了定期，正好给美玲孩子当见面礼。满堂亲戚的抽气声中，王桂香手里的筷子"啪嗒"掉进汤碗。

如今我牵着两岁的女儿路过青石镇，总能看见婆婆抱着外孙女在门口张望。上周她托人捎来祖传的翡翠长命锁，吊坠背面刻着"赠林家明珠——这个强势了半辈子的老人，终于学会在孙辈名字前加上我的姓氏。

有些尊重不是求来的，是挣来的。当你在深渊里攥紧最后一丝光，那道光自会劈开所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