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南山区科技园北区康佳研发中心的生产线还在运转，但车间里冷清得能听见机械臂的嗡嗡声。这个曾经每分钟下线两台电视的工厂，现在三天都凑不出过去一天的产量。2023年数据显示，康佳彩电业务毛利率只剩2.21%，市值比巅峰时期缩水118亿，黑猫投诉平台累计收到3432条质量投诉。干了二十年的老工人摸着生产线上的"中国骄傲"标签叹气："1999年我们每天组装3000台电视，现在三天都凑不齐这个数。"

1999年康佳推出国内首台高清数字电视的时候，流水线上的"中国骄傲"标签还闪闪发亮。那时候的总裁陈伟荣在车间里喊出"要做中国的索尼"，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会变成这样。有报告显示，2003年康佳靠着液晶电视连续五年当上销冠，最风光时每卖出五台电视就有一台是康佳的。转折发生在2007年，当别人都在搞研发的时候，康佳突然花了3.42亿在深圳湾买地搞房地产。

这个决定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到2017年卖地回血的时候，公司账上连升级生产线的钱都拿不出来。重庆Micro LED工厂的技术员小王说："2019年我们造出全球首款Micro LED手表，结果定价30万根本没人买，现在仓库里还堆着三千多块屏幕。"同一时期，TCL在武汉建起了国内首条11代液晶面板生产线，海信直接买下了东芝的电视业务。

北京的李女士2022年花4999元买的65寸康佳电视，刚过保修期就出现竖条纹。"售后让我等配件等了87天，最后换了块二手屏还要自己掏800块。"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家电投诉报告显示，康佳电视的投诉解决率只有61.3%，比行业平均水平低了将近二十个百分点。更夸张的是，深圳华强北的商户老陈透露："康佳官翻机的屏幕采购价只有新品的零头。"

价格战把康佳逼进了死胡同。2023年彩电业务营收47.08亿，比前一年少了6.26%，而TCL同期的智屏业务营收超过700亿。市场调查发现，国内彩电均价2915元，康佳的主力机型却跌破2000元大关。广州的经销商赵老板直摇头："现在乡镇市场都认长虹，城里人买海信，康佳成了便宜没好货的代名词。"

东莞做五金配件生意的林总掏出手机展示审批流程单："去年双十一的包装盒采购合同，从提交到盖章用了23天，等货到仓库促销季都结束了。"这种低效率源自2015年的股东内斗事件，深交所问询函显示，2022年康佳内部审批平均要17.8个工作日，是行业标准的三倍。

管理混乱让康佳在技术赛道上越落越远。重庆工厂的技术总监说："2020年申请的设备升级预算，拖到2022年才批下来，这时候技术早就落后两代了。"创维搞智能家居、海信布局医疗显示的时候，康佳2018年提出的"1234战略"竟然涵盖了11个不同领域，结果哪个都没做好。

滁州白电生产基地每分钟下线两台冰箱，这些贴着"中欧班列专供"标签的产品在欧洲只卖国内价的六成五。表面光鲜的出口数据背后，是2023年白电业务毛利率不到15%的尴尬，而海尔同类产品毛利率接近30%。更麻烦的是，出口数据显示中国对欧家电均价去年又降了12%，价格战已经打到国外去了。

半导体成了康佳最后的希望。合肥的芯片封装车间里，工人们在处理0.3毫米厚的晶圆，但这些产品主要用在机顶盒之类的低端市场。2023年半导体业务营收暴跌62.3%，只剩2.17亿。行业观察人士指出："康佳在存储芯片领域缺乏核心技术，根本拼不过长江存储这些巨头。"更讽刺的是，多家国资背景的投资机构在康佳收购安徽宏晶微电子前夕突然撤资。

华侨城集团总部大楼里，康佳的高层还在讨论新的转型方案。但资本市场早就用脚投票，2024年深康佳A的股价比最高点时跌去76%，机构持股比例从35%骤降到6.2%。生产线的机械臂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转，只是不知道这些冰冷的钢铁手臂，能不能托起这个44岁老品牌的重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