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夏天特别热。
刚退伍回来的我整天在家里闲得发慌,听说生产队在收麦子,就主动跑去帮忙。
外面太阳特别晒,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田地里忙碌的人群。
这时候生产队长远远地喊着:「建国啊,来帮着装袋子!」

「来了!」我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田地里干活的大多是些老面孔,但我突然注意到前面有个身影好像有点眼生。
那是个年轻姑娘,穿着藕荷色的衬衫,低着头干着活。
我偷偷多看了两眼。
说实话,在咱们小刘庄,能看到这么标致的姑娘还真不多。
她扎着马尾辫,脸晒得红扑扑的,倒显得特别有精神。
「小心点!」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抬头一看,一个麦捆正冲着我的脸飞过来。
我赶紧伸手去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栽了过去。
更要命的是,我正好朝那姑娘的方向摔过去。
她听到动静回头看,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俩一下子撞在了一起,摔了个结结实实。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爬起来,伸手想扶她。
她也急忙站起身来,脸更红了。「没事。」她小声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心里顿时就怦怦跳起来。
她的手指白白的还挺好看,在衣服上轻轻拂过。
「你是。」我刚想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转身就跑。
我还想追上去问问,生产队长在后面喊:「建国!麦子还等着装袋呢!」
没办法,我只好回去干活。
干了大约2个小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大伙才收工。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发现地上有个布包。捡起来一看,好像是刚才那姑娘的。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开看看,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姑娘。她看见我手里的布包,脸色突然变得很紧张。
「那个。是我的。」她快步走过来。
「给你。」我把布包递过去,「对了,我叫陈建国,你叫。」
她接过布包,咬了咬嘴唇,突然说了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昨晚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说完,她又急匆匆地跑开了。
我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昨晚?什么事?我昨晚不是在家睡觉吗?这姑娘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好像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那姑娘叫杨小红,在村办企业当会计。
这么一打听,倒是知道了不少关于她的事。
村里人说她是知青家庭出身,爸妈都在城里。
她一个人在村里住,平时不怎么跟人来往,就是偶尔跟村办企业老板王德财说说话。
那天的事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我在地里干活时还是能遇到她,但她总是躲着我,连个眼神都不给。
我心里还挺难受的,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哎,建国!」一天晚上我正要睡觉,隔壁的李秀琴敲开了我家的门。
她是村里的理发师,跟杨小红关系挺好。
「秀琴姐,这么晚了有事?」
李秀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对小红有意思?」
我感觉脸一下子热了,「没。没有啊。」
「得了吧,你那眼神都快把人家盯出洞来了。」李秀琴笑着说,「我跟你说,小红这姑娘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
「没什么。」李秀琴突然改口,「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秀琴开始经常跟我说说杨小红的事,我也渐渐知道了她的一些习惯。
比如她每个月都会去一趟镇上,说是给城里爸妈寄钱。
可是有天晚上我睡不着,在村口散步,忽然看见杨小红往镇上去了。
这都半夜了,寄什么钱?我心里直犯嘀咕,就跟了上去。
杨小红走得很快,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到了镇上,她拐进一条小巷子,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口停下了。
我躲在暗处,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诊所里出来。
那人递给杨小红一个信封,两人说了几句话。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杨小红深更半夜来这种地方见什么人?
正想着,后脑勺突然一疼,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李秀琴家的炕上。
「你可算醒了。」李秀琴端来一碗水,「吓死我了。」
「谁打的我?」我摸着后脑勺问。
李秀琴叹了口气:「建国啊,有些事你最好别管。小红她。」
「她怎么了?」
李秀琴看着我,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其实小红她。」

那天晚上的事在村里传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就围满了人。
「我就说这杨小红不简单!」有人嚷嚷着。
我头还疼着,但还是挤进了人群。
只见王德财正站在人群中间说着什么,脸涨得通红。
「乡亲们,我今天必须把这事说清楚!」王德财扯着嗓子喊,「这杨小红根本就不是什么知青家庭的孩子!她是。」
我心里一惊,想起李秀琴昨晚欲言又止的话。
这时,我看见杨小红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脸色苍白。
「你住嘴!」我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王德财冷笑着看我:「怎么,陈建国,你护着她?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她的过去我都知道,可是。」我刚要说完,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原来是镇上来人了。
几个人推开人群走到中间,为首的是昨晚那个西装男。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小红,突然笑了。
「小红,你怎么还在这儿?」他说,「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那个孩子吗?」
孩子?什么孩子?我一头雾水地看着杨小红。
杨小红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要找到他。他是我弟弟。」
这时李秀琴走了出来,拉住杨小红的手:「别说了,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但杨小红摇摇头:「不,我必须说。那年我才16岁,爸妈去世后,我弟弟被人贩子拐走了。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线索。」
我愣在那里,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那个诊所,那个信封,原来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