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略过原文,直接读解析和启发
第94卷 显宗成皇帝上之下
咸和六年(辛卯,公元三三一年)
本文重点:
凡重大会议,都是事前安排好的。
原文:秋,七月,成大将军寿攻陰平、武都,杨难敌降之。
杨难敌被迫降成。
原文:九月,赵主勒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几个月后,石勒再次开启营造邺城工程。
原文:冬,蒸祭太庙,诏归胙于司徒导,且命无下拜;导辞疾不敢当。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有司议:“元会日,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杜援议,以为:“礼无拜臣之文,谓宜除敬。”侍中冯怀议,以为:“天子临辟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弈议,以为:“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则不应敬。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弈,组之子也。
皇帝如何对待王导,这是一个大问题。
小皇帝做事还是很稳重,他对王导尊敬有加,但是正式场合该怎么办?所以有司提了出来,大臣们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从礼的角度来说,应该没有君拜臣的道理。“谓宜除敬”,这用词,就表明说话的人心里没有底气,小心翼翼。
冯怀说:天子敬师傅也是礼,何况王导还是先帝的师傅呢,所以应该拜。“谓宜尽敬” 这用词,也表明说话的人心里没有底气,小心翼翼。
以上两个意见,完全相反。这个时候荀弈站了出来,他提出了比较中和的方案:三朝之首,我们可以理解为大型朝会,这是最为正式的场合,这个时候应该明确君臣之间的地位,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个时候皇帝不应该拜王导。如果是小型聚会,用敬师之礼也是可以的。

问题就这么得到了解决。
看似一个小小的会议,其实是皇权和相劝之间的大问题。特别是在皇帝幼小的现状之下,这个问题就更加需要重视。
如果君臣之间的界限,或者说君臣之间的身份地位给搞模糊了,那么权力也就随之转移。所以这个问题如果扩大化,那么可以引发像后世明朝那样的大礼议之争。
解读到此处,我们不得不深扒一下参与议论的这几个人的个人关系。
郭熙、杜援是什么人?他们的职位是博士。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讨论会,他们可能没有机会青史留名。博士这个角色,在当时其实就是朝廷养起来的掌握知识的“图书馆”,古代没有图书馆,皇帝想了解一些知识怎么办?他没有太多时间去读书,就算有时间,他也不一定愿意去读书,于是他就从全国搞一批饱学之士养在身边,给个博士的名号,以备自己随时顾问咨询。

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真正有实力、有势力的世家大族子弟估计不会愿意干这事,清水衙门,没有权力不说,一点油水都没有,所以真正干这个职位的,估计都是下层寒族子弟。
基于这个身份背景,郭熙和杜援两人就事论事,就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不带任何个人利益偏见的,说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当然,这个道理也确实是正确的,这是原则,至少面子上,几千年来都这么规定的。
侍中冯怀是什么人?我们查不到任何资料,估计如果不是这次议论会,可能他也没有机会青史留名,尽管他在后面还有“出色”表现,此次会议之后他的职位就由侍中变成了太常。
侍中和太常两个职位有什么不同?侍中,古代官名。秦汉之时,侍中为少府属下宫官群中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西汉时又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西汉武帝以后,地位渐高,等级直超过侍郎。魏晋以后,侍中多作为重臣的加职。
太常,古代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兼管文化教育、陵县行政,也统辖博士和太学。
我们找到了东晋官职设置情况图:

根据以上材料,我们大体可以得出这么一个判断,侍中是三品官,估计是负责在皇帝身边,担任处理帝国核心事物的职责。太常也是三品官,但是地位崇高,他有了独立的职权范围。
不管怎么说,侍中的分量要比博士大的多,所以我们可以推断冯怀不是一般人。他背后有他所代表的政治势力,而这个政治势力的代表人物肯定就是王导。所以由他站出来混淆君臣之礼和师徒之礼,模糊这两个问题的边界。

荀弈也是侍中,他说的话应该就是王导政治势力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分析,博士之议,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诉求,可以直接pass掉;冯怀之议,是他们的上限,但是不符合目前的利益诉求,这需要根据事态发展,是未来的可能;而荀弈才是他们这次会议最终想要达到的阶段性目标。
这次会议进行的很有节奏!但没有一个重臣发表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