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那天，天灰蒙蒙的，像是老天也知道我们家出了大事。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们家每年都会给叔叔一笔补贴，说是补贴，其实也就是爷爷硬撑着脸面，让姑姑和爸爸出的钱。爷爷总说：“一家人，能帮就帮。”爸爸和姑姑都不太情愿，但谁也不敢违逆爷爷的意思。爷爷生前最看重家庭和睦，逢年过节一定要大家都到齐，吃顿团圆饭。可我知道，每次饭桌上，爸爸和叔叔之间的气氛都很微妙。叔叔常喝多，话里话外总带着点埋怨，而爸爸则默不作声，脸色沉沉。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后来才明白，那些压抑的情绪，全都是因为这笔“补贴”。可爷爷一走，这补贴的事自然也就断了。事情发生在爷爷头七过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坐在客厅陪着爸爸，气氛还沉在那种哀伤里，叔叔突然推门进来，脸上挂着一副不太友善的表情，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哥，姐，咱们得聊聊。”叔叔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爸爸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聊什么？”叔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爷不在了，你们就不打算给我补贴了？这几年多亏了你们的帮衬，要不我家早就撑不下去了。现在没有这笔钱，你们让我家怎么办？”我看着爸爸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姑姑在一旁低声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无奈。爸爸缓缓站起来，声音低沉又带着点疲惫：“二弟，那笔钱，是因为爸在，我们才每年给的。现在爸不在了，这补贴也该结束了。你也不是小孩了，家里的事该自己扛起来。”叔叔一听这话，立刻火了：“怎么？爸一走，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也是爸的儿子，凭什么我就得自己扛？这些年你们过得好，是不是也该想着拉我一把？”姑姑忍不住开口：“二哥，我们不是不讲情分，可这情分不能当成理啊。你家也有手有脚的，咋就不能自己努力？”叔叔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着爸爸：“你少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有工作，姐有退休金，我呢？你们不给钱，我老婆孩子吃啥？”爸爸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走到叔叔面前，语气硬得像块石头：“你老婆孩子吃啥，是你的责任，不是我们的义务。爸在的时候我们尊重他的决定，可现在，咱们都得面对现实。”叔叔愣了一下，随即怒气冲冲地甩开爸爸伸出的手，声音拔高：“你们就是嫌麻烦，不想管我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平时一副孝顺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小家！”气氛瞬间凝固，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火药味。我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爷爷刚走，家里却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姑姑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有些哽咽：“二哥，爸刚走，咱们不该是这个样子。我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压力，不是不想帮你，可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吧？”叔叔冷笑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狠狠丢下一句：“你们等着，没了你们的钱，我家要是出事，你们都别想心安理得！”话音未落，他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爸爸坐回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良久才低声说：“有些事，迟早要面对。”我知道，他说的不只是叔叔，还有我们每个人心里那份无法逃避的现实。家人之间的感情，不能靠金钱维系，更不能把责任当成理所当然。爷爷走了，家也在慢慢变得不同，但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接下来的日子里，叔叔再没来找过我们，但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愧疚，又有无奈。每次经过爷爷的老屋，我都会停下脚步，仿佛还能听到他慈祥的声音：“一家人，能帮就帮。”可现实告诉我，家人不是永远的避风港，每个人终究都要学会独自撑伞。在爱的名义下，我们可以扶一把，但不能替人走完人生的路。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