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钱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钱根生,今年已经六十有五,村里人都叫我“猪司令”。每当看到那些年轻人开着小车到我这儿订购生猪,我就会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1987年的春天,我还是个穷光蛋,全村人都说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那时候的我,连买猪仔的本钱都没有,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晒太阳,就是在田埂上逮蚱蜢玩。
我们青山村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村里有条小溪蜿蜒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时常能看见一群群小鱼在水中嬉戏。溪边种着一排排水杉,树影婆娑,随风摇曳。每到傍晚,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母猪拱食的哼哼声,构成了一幅典型的江南农村图景。
说起我们村的养猪史,那可就有意思了。早在解放前,我们村就有“猪倌村”的美誉。据说,我爷爷那辈子就是靠养猪发家的。只可惜到了我这一辈,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全靠大哥钱根发拉扯我长大。
大哥比我大五岁,从小就疼我。记得我十岁那年,他省吃俭用给我买了一双解放鞋,那是我人生第一双新鞋。可惜天妒英才,三年前,大哥在山上砍柴时不慎滑落,留下了嫂子杨月梅和侄子小文。
说起我嫂子杨月梅,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她身材不高,但是周正,走起路来像是扶风柳一般轻盈。虽然守了寡,但是她从不愁眉苦脸,总是笑眯眯的,村里人都说她“笑起来像是春天的桃花”。
那年春天,我听说隔壁马家庄的猪贩子老马要退行了,他手上有一批特别便宜的猪仔要出手。我心里直痒痒,这可是个发家的好机会啊!可是,我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连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我厚着脸皮找遍了全村的亲戚,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给我。他们都说:“钱根生啊,你要是养猪,那猪都得被你养得‘瘦如猴’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那天晚上,我刚从村口的小酒馆回来,醉醺醺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如水,照在村口的青石板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哼着最近很火的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人生境界真善美,只因为有爱。。。。。。”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闪出,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嫂子。

“根生,等等。”杨月梅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醒了夜色中的虫鸣。
我站住了脚步,借着月光,我看见嫂子的眼圈有些发红。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就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有些疑惑地打开布包,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叠崭新的钞票。
“五百块,是你大哥留下的金戒指变卖的钱。”杨月梅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要是赚到钱,别忘了你家的门口。”
我一下子酒醒了大半。这五百块钱在1987年可不是小数目,够买好几头猪仔了。我知道,这是大哥留给嫂子和侄子的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
“嫂子,这。。。。。。这我不能要。。。。。。”我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拿着!”杨月梅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你大哥临走前说过,要我照顾好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整天游手好闲的,得学会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
月光下,我看见泪水从嫂子的脸颊上静静地滑落。那一刻,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就这样,我接过了这笔钱,也接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马家庄去了。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容易呢?第一次做生意,我就被老马给坑了。那些猪仔看起来膘肥体壮,可是没过几天就开始拉稀发烧。找兽医一看,说是猪瘟,几乎全军覆没。
全村人都在笑话我:“这个钱根生,果然是个‘二百五’,连猪都不会养!”
可是,嫂子没有笑话我。那段时间,她每天天不亮就去镇上的豆腐坊帮工,晚上回来还给我煮一锅姜汤。
“别灰心,”她总是这样安慰我,“你大哥第一次养猪,也赔了不少钱呢。来,我教你看猪的门道。。。。。。”
就这样,在嫂子的指导下,我开始慢慢掌握了养猪的技巧。她教我怎么挑选健康的猪仔,教我怎么配置猪食,甚至连猪圈怎么建造都事无巨细地教给我。
第二次收猪,我学聪明了。每头猪都要仔细检查,看耳朵是不是红润,看尾巴是不是有劲,看粪便是不是成型。这一次,总算小赚了一笔。
慢慢地,我在村里站稳了脚跟。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烦恼。村里的流言蜚语开始传开了。
“这个钱根生,怎么成天往他嫂子家跑啊?”

“可不是嘛,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个什么关系。。。。。。”
那些闲言碎语,像是秋天的柳絮,飘得到处都是。杨月梅开始被村里其他的寡妇排挤,就连去溪边洗衣服,都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我心里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这时候,我的生意也遇到了麻烦。村里新来了一个猪贩子叫张得宝,他看我生意做得不错,就处处和我作对。
有一次,我好不容易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要给县城的屠宰场供应二十头大肥猪。可是到了交货那天,那些猪突然全都拉起稀来,而且一个个瘫软在地,死活不起来。
我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嫂子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是有人半夜里偷偷往猪食里下了泻药。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是全村人都知道是谁干的。
这一次,我赔了两万多块钱,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赔进去了。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常常一个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呆。
这时候,村里的媒婆开始活跃起来。她们说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养猪能手了,应该找个媳妇成家立业。专门给我说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说是模样俊俏,人也勤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我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都能闻到嫂子做的香喷喷的早饭;每次遇到困难,都能得到她的支持和鼓励;就连我的侄子小文,也像是我的亲生儿子一样。
但是,我知道这样不行。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影响到小文在学校里的生活了。有一天,小文回家时眼睛红红的,原来是被同学笑话“你妈和你舅舅不清不楚”。
那天晚上,杨月梅来找我谈心。
“根生,”她的声音很平静,“我想带着小文搬到镇上去住。”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和小文在这里,只会影响你找媳妇。。。。。。”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这些年来,要不是嫂子的帮助,我可能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穷光蛋。可是现在,她却要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秘密被揭开了。
原来,在大哥临终前,曾经把嫂子叫到床前,对她说:“月梅啊,我这辈子就一个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你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他,看着他成家立业。。。。。。”
得知这个真相后,我哭了。原来这些年来,嫂子一直在默默地履行着对大哥的承诺。她不顾流言蜚语,不顾个人名声,就是为了完成大哥的遗愿。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就守着嫂子和侄子过日子。我们不是夫妻,胜似亲人。我给自己在村头盖了一间新房子,和嫂子家隔着一条小路,既能照应着他们娘俩,又不会惹人闲话。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我的养猪场越办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猪司令”。侄子小文也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而嫂子依然住在隔壁,每天早上,还是会给我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有时候,我会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想起那个深夜里嫂子塞给我五百块钱的情景。那些年的艰难,那些年的付出,那些年的相互扶持,到底该说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村里人都说我是个痴情种,但是我知道,我不是痴情,我只是在守护一份承诺,一份大哥留给我的责任。
现在,每当我看到那些年轻人开着小车来订购生猪,我就会想起那个借我五百块钱的夜晚。那个夜晚,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情。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淡中带着温馨,就像那条流过村子的小溪,永远清澈,永远安详。而我和嫂子,就这样相守相依,谁也离不开谁,却又各自安好。
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好的结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