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嫌弃我棺材子出身,高中探花的夫君背着我另娶尚书千金。
还逼我这同甘共苦的发妻,让出主母之位。
我不同意。
他一气之下甩了休书,还当众羞辱于我。
“只配太监的棺材子,给你做妾的机会都不懂珍惜!”
我因此成了汴京城天大的笑话,众人都嘲我不识抬举。
谁知隔日,一人之下的九千岁竟携十里红妆。
亲自登门求娶我这下堂弃妇。
1
“敢问千岁爷这是何意?”
望着摆满庭院的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我满面困惑。
“自是为娶你而备的聘礼。”
萧时晏无视我惊诧的脸,转手抛了张字帖给我。
“婚期定在下月初三,届时为夫八抬大轿迎你回府,你且做好准备。”
他大抵是当惯了千岁,丝毫不容我反对,说完话掉头便走。
“成婚十载,那负心汉送您最好的物件,也不过是枚檀木的朱钗,可千岁爷送的却是金子打的。他是阉人又何妨,单这份心意,便好过天下许多男子!”
丫鬟捧着妆奁满眼兴奋,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倒也不是委屈嫁与阉人,而是我的心已在程淮序身上死过一次,不愿再淌情爱里的浑水。
可萧时晏权势滔天,若我拒绝,势必会牵连到姜家几个无辜仆役。
愁苦之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的急响。
我转头。
发现程淮序和他新娶的尚书千金宋吟荷,踏了进来。
“居然自个儿备好了嫁妆……阿莱,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
程淮序飞奔进来,望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惊喜与期待。
“我已与吟荷商议过,她同意我再娶你做妾。”
做妾……
这话听得我心中无限悲凉。
我为他呕心沥血十五年,陪他夏熬酷暑冬啃树皮,甚至不惜以身试药救他性命……
可到头来,却落得个休妻再纳为妾的下场。
我冷笑起来:“不必了,你我还是继续做义兄妹最为合适。”
程淮序脸色难看起来。
“姜莱,你怎么好意思耍性子的?你以为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会愿意娶你一个丧门的棺材子!”
我抬眸。
“九千岁。”
程淮序和宋吟荷哄笑出声。
“我是说过棺材子只配太监,可他萧时晏是堂堂九千岁,天子的救命恩人,太子的从业老师……他若动动嘴皮子,怕是公主都得嫁。”
“你一个小门小户,说他要娶你,怕不是要叫全天下之人笑掉大牙!”
程淮序嗤笑不已。
“姐姐莫要再和淮序哥哥说置气话了,他心中一直有你,便是与我洞房之夜……也喊着你的名字。”
宋吟荷上前拉我衣袖示好,眼中却带着恨,好似蛰伏的毒蛇。
我嫌恶心,将人甩开,怎料她趁势将自个儿甩了出去,痛呼倒地。
“——姜莱你欺负她作甚?!”
2
程淮序怒不可遏,重重甩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令我浑身震颤。
可他从前,分明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与我说。
“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与姐姐无关,夫君莫要为我坏了你同姐姐之间的感情。”
宋吟荷满脸愧疚,眼中却全是得逞的笑。
她以为我会嫉妒,会难过,会为此歇斯底里。
可惜她错了。
我冷笑一声,反手先甩了程淮序一巴掌,跟着追过去又打了她一记耳光。
宋吟荷爆出尖叫:“你居然敢打我——?!”
“你自找的。”
我嗤笑,说罢转头进房,谁知却被身后追来的程淮序揽住了腰肢。
他如从前那般亲昵地蹭了蹭我脖颈,笑嘻嘻地说:
“好阿莱,你打我,你嫉妒了,你在吃味!昨儿表现的那般无情,我还真当你对我爱意全无呢……还有这满院的嫁妆,你对我的倾慕之心都要溢出来了!”
我不语,只是一味想笑。
我真想扒开他脑袋看看,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些自信!
见我不说话,程淮序跟着叹息。
“你我皆是寻常出身,我若想站稳朝堂,势必要借宋尚书之力,休妻属实是无奈之举,你身为人妻,该体恤我的苦心才对!我看下月初三便是黄道吉日,你早做准备,届时我来迎你过门。”
“……”
程淮序从小到大都这样,从不问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好似他一切决定都是圣旨,我须得满心欢喜接受才是。
他和萧时晏一样讨厌!
“不要脸的东西,我说了不会嫁你就是不会嫁!带着你的女人快滚,休要脏了我家的地!”
我说着将人踹出屋门。
我觉得自个儿已经和程淮序说得够明白了,可谁想翌日他竟唤媒婆登门下聘。
我羞恼不已。
当即将媒婆和程淮序准备的聘礼统统丢出家门。
“一个棺材里爬出的晦气种,探花郎肯屈尊再娶是你的福气,哪儿来的脸拒绝!”
媒婆叉腰咒骂。
“哎哟,还当真自个儿是仙女儿了不成?我呸!你可真是不害——?!”
媒婆话未说完,我俩脚前突然砸下一团黑物。
定睛一瞧,竟是她脑袋上盘着的发髻!
“再发出半个音,便叫你嘴巴烂成渔网。”
萧时晏手里转着闪寒光的宝剑,走到我跟前时发现我侧脸红肿,面色转瞬即黑,打了个响指招来下属。
“将她拖下去掌嘴五百!”
“不是她打我。”我虽然讨厌媒婆,却更讨厌冤枉人。
“这不长眼的东西定与打你的真凶沆瀣一气,打她也算为你出气。”
萧时晏态度决绝,任凭媒婆如何哀嚎求饶都没用。
“竟叫个小小媒婆欺辱上门……”
他蹙眉啧了声,跟着从腰间拽出腰牌递于我。
我不敢接。
萧时晏面露不悦:“怎的,是嫌上头的东厂二字,还是嫌我这阉人?”
“民女惶恐,实在是如此贵重之物民女收不得!”
我怕他手里长剑,匆忙下跪,谁知双膝尚未触及地面,便被萧时晏拉了起来。
“你既是我未过门的妻,便无需这种繁文缛节。”
他将腰牌塞入我手心,给了我不容拒绝的理由:
“他人欺你便是辱我面子,你身为千岁夫人,日后也该学一学如何仗势欺人才对。”
萧时晏说完挑了下眉,俊逸的面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感觉自个儿心跳快了些,大着胆子发问:“千岁爷这是……要姜莱恃宠而骄?”
萧时晏不置可否地笑了,抬手轻点了下我额头后,翻身上马。
我想追问这是何意,结果他已扬了鞭子,随东厂长队而去。
“……”
我收回视线,低头望着腰牌发怔。
怪也。
仗势欺人明明是从前我最不耻的纨绔之话。
怎的这会儿从萧时晏口中说出来,却叫我心中泛出几丝暖与甜?
细细想来,大抵是从前每每遭人欺辱谩骂,程淮序都不肯为我出头。
他不理流言蜚语对我的重伤,只教我坚强。
“你我关起门过日子,何须理会旁人闲言碎语,又何须向旁人证明什么,我知你是好的便足矣。”
可真的是这样么?
“阿莱,你为何要将媒婆驱逐门外!!”
说曹操,曹操到。
我回头,望见程淮序一张恼火的脸。
3
他身后还跟着凑热闹的宋吟荷,和被打成猪脸的秃头媒婆。
媒婆肿着脸告状:“探发郎,介位姜姑娘的本事可真大啊,那天子脚下的勾千岁都替她说话呢!”
程淮序闻言眯起了眼。
“姜家是再寻常不过的小门小户,哪里会得千岁爷赏识,怕是媒婆看差了眼吧。”
宋吟荷不屑哼笑。
“话说回来,姐姐怎的不收淮序哥哥送去的聘礼?莫不是……嫌给的不够多?”
媒婆跟着拍腿:
“哎哟,夫人港得是哪里话,这纳妾予她两箱聘礼已是探发郎心善,换做旁的人家,她一个二嫁的小妾能不能进门都两说!”
这话说得程淮序和宋吟荷一致看向我,脸上高傲难掩。
仿佛在说:瞧见了吧,你莫要不懂感恩!
我气笑了。
懒得为这些人费功夫,我转身离开,谁知程淮序却追上来拉住我手腕。
“阿莱,你何时成了贪慕钱财的俗人?!”他自顾自地说:“不就是嫌聘礼少了几个钱子儿么,你为何要欺辱媒婆!”
程淮序声音颇大,引得虹桥上往来的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不少人认出我们身份,讥讽声一时四起。
“恶毒的棺材子,怎么当初没和她娘一并死在棺材里呢!”
“难得探花郎情深,这姜氏女真是不知好歹,我若是她,磕头跪谢探花郎夫妇还来不及呢!”
程淮序在众人声势浩大中挺直腰板。
“阿莱,瞧见了吧,大家都知晓我对你的深情。”
我冷笑反问:“那你可曾听见他们对我的辱骂?”
程淮序顿了顿,跟着俯身戳了下我额头,在身后宋吟荷嫉妒的目光里笑道:
“傻阿莱,我不是告诉过你,莫要理会旁人闲言碎语,我知你是好的不就够了。”
“……”
看着他笑脸,我心口涌起针扎似的痛楚与酸疼。
宋吟荷咬牙挑眉:“淮序哥哥说得在理,姐姐少理睬那些说风凉话之人,他们天生嘴巴就脏。”
“嘿!我为你们说话,你竟骂我?!”
有人不满,骂宋吟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结果被程淮序胖揍了一顿。
“混账!竟敢当街辱骂尚书府千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向我夫人道歉!!”
“……”
望着程淮序公然护短的怒脸,我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他并非只会教人坚强,他是将明目张胆的偏爱与袒护,全留给了真正心爱之人。
而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
我忽然就想起了萧时晏的脸。
我想见他。
可宋吟荷不让我离开。
“程府仓促娶妾,来不及备新衣,只能委屈姐姐用我改版时留下的旧婚服。”
宋吟荷笑容温和,我却没错过她眼中的讥讽。
“择日不如撞日,姐姐今夜便和我们回程府住下吧,试衣后也好做修改。”
“尚书嫁女的婚服件件价值连城,加起来抵你姜家好几个宅院呢!阿莱,还不快谢谢吟荷。”
看我不动,程淮序掐住我手臂,压低声音警告说:
“你莫要不知好歹,若扫了她兴致,届时一状告到宋尚书面前,又要波及我仕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