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茶韵》作者:眉二媚

芳芳看小说 2025-04-13 10:36:59

简介:

唐朝德宗时期,刚刚经历了安史之乱,人们追求平静和谐的生活。这时候,茶开始成为人们生活中须臾不离的东西。

  女主角就出生在一个茶商之家,生活安定富足。但是一场婚姻,给她带来了多舛的命运。

  养尊处优的生活,平平的相貌和普通的资质让她如何去面对着诡异的命运呢?是沉沦,自生自灭,还是挣扎着活出一个新的自我?

  

  而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茶,给了她魂魄,给了她灵性,让不美的她开始有了对人生渐进的感悟。让她一步步从优雅的茶艺中焕发生命的优美,在清静空灵的茶道中感悟人生,

  终于能够破茧重生,在茶香里成就自己芬芳清雅的爱情。

精选片段:

唐建中二年,大唐的江山在经过二十多年前“安史之乱”的巨大震荡之后,久负盛名的繁华之都长安、洛阳还未能从战乱中完全安定,而东界龙泉山脉,西靠邛崃山的成都平原,却因为地理上的天然屏障,未受波及,反而凸显了世人眼中“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的“天府气象”。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这幅图上则有一座水网密布、江桥众多、树木葱茏、繁花似锦的“花城”-----益州(成都别称)。

  和往常一样,在晨鸡的啼鸣里,益州城迎来了新的一天。三三两两的人流、车马慢慢汇聚到城中,各家商行店铺也开始准备开门迎客。只有“春露”茶行大门紧闭,但门前张灯挂彩,布置得喜气洋洋,明明白白昭告来往路人,这家今天有喜事要办了。

  “春露”茶行的主人赵锦生此刻正在府中恭迎宾客,满脸喜气,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即将嫁给一个世家子弟,那心里就不住地溢出得意和满足。

  前厅上门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而后面的小楼却相对安静了许多。今天是赵家女儿的大喜之日,可是在这个为她筹办的热闹婚礼中,她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是一直在等待着这场婚礼,怀春的女儿心不能免俗的期待着,一位翩翩少年郎将她从她父母手中轻挽过来,然后和她携手一生一世。等待有些长,从求亲、问名、纳吉、到订亲,就经过了长长的六个月,就在上个月,男方过大礼,将聘金、聘钗、婚书送到家中,一切才算就绪。终于到了今天迎娶的大日子了,在等待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开始不安,因为至今,她都还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为定亲所做的繁杂的事务里,“他”从未出面。

  她想知道“他”的样子,因为那将是她一生陪伴的夫君,从此以后,她将离开疼爱她的双亲,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时候,她需要一个亲近的人来保护她,继续疼爱她。这一嫁太远,相隔几十里的路,将来若是有什么不便,她不可能像往常一样,出门进隔壁,便可以见到母亲,那时候她能依赖的只有这个陌生的“夫君”了。“他”是不是她可以依靠的良人?他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的性子是否温良体贴?越想疑问越多,最终却一无所知。

  “母亲,我害怕。”她小声对正在身后为她梳理长发的母亲说到,同时手指把一绺发丝慢慢绕在指尖上,越绕越紧,然后再放开,再绕起来。

  “好女儿,不怕。你去的可是一个好人家。”母亲还是像以前那样安慰她。

  “我不认识他……”

  “母亲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他。”母亲慢慢抽出绕在她指尖的发丝,小心盘上头顶,“可还是一起过了好些年,还有了你这么个女儿。”

  “那,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母亲梳头的手又紧了紧,“我的茗儿很讨人喜欢,他一定会疼你,就像父亲母亲疼你一样。”

  “母亲,我若是想回来看您,您就叫人来接我,好不好?”

  “不可,不可!”母亲竟然停下了梳头,两手放在她的肩上,“茗儿,从今日之后,你嫁到了武家,你就是武家的媳妇,不能随意就回来的。”

  她一听,大惊,转过身来,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急急问道:“母亲,那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你们了吗?”她想象不出,没了双亲陪伴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母亲的手暖暖的包住她的手,慢慢地说:“茗儿,嫁夫随夫,这是规矩。再说,这武家是世族,虽说现在不比过去显赫,但那大家的规矩还在的。我们不过是茶商,他们是书香世家,说来有点高攀了呢。女儿,你可不能让他们看低了我们呀。”

  听到这里,她有点不服气,抽出自己的手,一扭身坐回镜前,说:“可我听茶行的掌柜说,他们的聘礼是很寒酸的。我们哪里有高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道不如过去,但家底还是很大的。你只识得几个字,可他们家那是书香熏陶着的,你过去以后,不妨多学学礼数,也好过周遭这些人暗地里说我们商人粗俗鄙陋。”

  她明白母亲的意思,在世人眼中,从商者从来就强不过读书入仕的,何况自家并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大商大贾,就是因了接下祖上的茶行,借着地处蜀中产茶,加上父亲母亲的操劳,在这一带小有名气,才有了逐渐殷实富足的生活。所以媒人寻来提亲时,一说对方是书香世家,双亲就动了心,母亲大字不识,也想借这门亲事装点一下脸面,而那破落的世家,也因为早失了势,不复过去的显赫,跟一个茶商结亲,也算是名利各收,门当户对了吧。

  听见她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母亲又舒展笑容,说:“来,女儿,母亲好好的给你打扮一下,让那个叫武定平的新郎倌儿一见你,就喜欢你。”

  平平地抹上细细白白的铅粉,石墨扫出淡淡的娥眉,点点额黄晕在额头,两眉之间是红色梅花形花钿,腮边两道斜红,唇中轻点朱红。抛家髻边别上金灿灿的步摇,再配上一些翡翠、绢花……这是她吗?那个一年前还被茶行伙计背着看上元花灯的小女子?那个在自家花园着男装几乎荡平秋千,只为了成为飞得最高的人的疯丫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抚上了自己的脸,“我的茗儿,就这样悄悄长大了。”听着母亲的叹息,她明白今天自己是真的要离开双亲,离开这个家了。而在这之前,她从来是受着母亲的庇护,无忧无虑的。

  戴上装饰着珠翠的帷帽,隔着纱帘看母亲,已经有点模糊了。听母亲还在小声叮嘱着:“和舅姑说话,声音要低,自己要少说话,对自己的夫君要温顺。一切比不得在自己家,千万要……”那么多规矩,越听越害怕。手被一个送亲的妇人抓着,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的朝前迈步,喧天的礼乐声中她听到迎亲队伍齐声高喊:“新娘上喜车!”这是让她心惊的声音,对婚礼的期待,对夫君的所有绮丽想象在这一声声催促中烟消云散,前方竟是缥缈的幻途。

  “母亲!母亲!”她害怕了,松开那妇人的手,就要转身返回,她要找她的母亲,十六年的闺中生活,是在宠溺中长大的,突然要孤身面对一个未知的将来,而且将永远失去疼她的家人,她怎么不惶恐!

  “别,别!”随着那妇人焦急的喊声,她很快就被人拽住,同时也感觉到了身边的挟制,一边是那妇人抓住她的手,一边是母亲包住她的手,都不让她后退,忍了一天的泪这时候终于滚滚而下,母亲在帷帽外小声地劝慰着:“别哭,茗儿,有秋月去照顾你,陪着你,你不用怕的。三天以后,你回门,就可以看见父亲母亲了。”

  半推半哄的,她----赵茗儿终于进了迎亲喜车,启程向未知的夫家去了。

“娘子,娘子……”这是秋月的声音,好,是在家里,是在家里,只是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这样想着,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秋月的脸果然在眼前。

  “秋月,”她应着,开始起身,呀!浑身都痛,她心慌得看看四周:窗上的喜字,桌上的喜烛,已经被收到矮几上的喜服-----这是真的,结婚是真的,身体的疼痛更是真的。只是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颓然倒回床上。

  “娘子,你还好吗?一定是累坏了。”秋月像过去一样体贴的扶起她上半个身子,然后揭开锦被,顿时脸色大变:“娘子,你……你……”被子下的她不着寸缕,下身的缎面印着斑斑血痕,而她白皙的大腿上有两道可怕的瘀青,那是昨晚狠狠压住她的恶魔留下的。

  “秋月,我该怎么办?”她软软的抱住秋月的腰,秋月哭得身体也在抽动:“这要让大娘子看见了,不心疼死了呀!”

  “秋月,我们回家吧,我要去找我母亲……”她只想躲到母亲的羽翼之下,得到保护。

  “娘子,这是万万不可的啊……”除了陪着娘子流泪,秋月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这样一个大喜的开头却让人无法也不敢去奢望将来的日子会是幸福的。

  “娘子,郎君叫你快点去前厅。”一个声音冷冷在门口响起,抱头痛哭的两人只好收起泪水,面对在武家的现实,开始穿戴。

  来到前厅,她看见那恶魔正背对着她,她迟疑着不敢上前,恶魔倒转过身来,只短短说了句:“随我去见父母。”便迈开步子,径自走了。她只好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她觉得这里比自己家里实在小了很多,抬眼看见恶魔停住了,她也不敢再往前。他跨进门槛,她跟着跨进,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孩儿拜见双亲大人,谢双亲养育之恩。”这声音是温文低沉的,完全不同于对她说话时候的腔调,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表情,是谦卑的,恭顺的。

  “儿媳拜见舅姑。”拜完八拜,她接过丫鬟准备好的茶,举过头顶,送到舅姑跟前,借此微微抬头,终于看到了舅姑二人。他们和那恶魔有一样的冷淡眼神,两人先后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回她手中的托盘上,然后阿舅面无表情地说道:“今你嫁来我家,当齐心戮力,共荣家计。”

  听着这直硬冰冷的声音,赵茗儿轻轻点头,怯怯回道:“是。”

  “儿啊,”阿舅随即将脸转向自己的儿子,“虽是新婚,却不可耽于闺房之乐,还需伏案苦读,求取功名才是啊。”阿舅的话看似训导,却在言语间充满了温情。

  “孩儿知道了。”武定平恭敬地回答道。

  “儿啊,读书切忌过度劳累,恐伤身体。” 一直沉默的君姑此时也发话了,但是与她赵茗儿无关,此刻她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冷漠和疏离,渐渐明白,不只是她的夫君,原来这一家人都不喜欢她。

  原本指望借这门亲事沾些书香贵气的父母,可知道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孩儿的一生自此将在噩梦里永不能醒来吗?

  跪在地上的赵茗儿因为这分忧虑和恐惧,竟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以至于舅姑叫他们回去歇着,她诺诺的应着,一时却起不了身,还是武定平伸出手来猛拽了她一把,她才站了起来,偷偷瞥一眼舅姑,对她的失态,两人的脸上尽是嫌恶,她的心顿时像进了冰窟,没有了一丝活气,感到彻骨的寒冷。

  从父母房里出来,他一言不发,自顾自飞快走掉,留下她一个人在前厅,进退不得。

  秋月来了,小心挽住她,问:“娘子,这就回房休息么?”

  她连连摇头,她不敢,她害怕那恶魔会在房里等她,只好忍着身体的不适,说:“在这个家里走走看看吧,熟悉一下各处也好。”

  她们缓缓地走着,还是很快看完了。曾经是很庄严的庭院,但是被新砌的围墙划走了一大部分,看来那是抵债的后果了,剩下的几间房还能看出曾经的雕梁画栋,大都颜色破败,凋零,院子里杂草倒伏,一个老仆的背影慢慢走过,没有她喜爱的秋千。

  几顿饭都吃得压抑,她尽量殷勤奔走在厨房、厅堂,为舅姑奉饭送汤,努力的要使自己合乎儿媳的规范,可是没有人跟她讲话,她也没有人可以讲话,心里想着:“从今以后,可都是这样了吧?”

  掌灯时分,秋月陪着她坐在廊子里,尽管夜风有点冷,但是她依然不愿起身回房,因为她害怕,房里有个恶魔正等着吃掉她。

  “娘子请回吧。”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声音冷冷的丫鬟的长相,平常的一张脸,她说:“不忙,我再坐一会。”丫鬟转身离开。

  秋月担忧地说:“娘子,这样躲不是办法呀。”

  她看向院子,吁出一口气:“躲一会,算一会吧。”

  “深更半夜还在这里坐着,让自己的夫君在房里空等,不觉得有违礼数和人情么?”冷冷的声音响起,君姑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她连忙起身,随即看到了隐在君姑身后的那个丫鬟,是她告的状吧!无奈只能忍下这口气,说道:“儿媳知错了,这就回房。”她和秋月施个礼,匆匆离开。

  硬着头皮跨进房门,那恶魔已躺进床里,她暗自松口气,放轻脚步,唯恐弄醒了他,慢慢移到床边,正思忖着要不要坐下去,只见那恶魔却猛地翻身过来,只一拉,就把她拉进床里,然后一只手按倒,一只手扯着她的衣服,狠狠地说:“为人妻,就该明白伺候夫君的责任。”

  又是一场无情的肆虐。

  她还有一线希望,回门的时候,她一定要告诉母亲,她不能跟随这个恶魔生活下去了。哪怕正值十六的芳龄,她的身体,她的心会在这冷漠和暴虐中很快枯萎掉的。

  回门的那天终于来了,当马车的轮子摇晃着她几乎纠结的心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活过来了!

  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撩开帘子,一步就跨下马车,朝着自己熟悉的家门冲进去,过前厅,经回廊,迈上楼,直至冲进母亲的房间,看到那个立在窗前的熟悉身影,用尽平生之力大喊一声:“母亲!”冲过去抱住,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母亲,我不要跟他回去……他……不……不喜欢我,我一辈子就……就和母亲在……在一块儿……”她已经哭得昏天黑地,紧紧抱住母亲,一刻也不撒手。

  “茗儿,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太想念我们,才说这些傻话。他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的茗儿温柔乖巧,他是一个谦恭有礼的读书人,正般配呀。”

  母亲和过去她难过、不安的时候一样,用温软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脊背,可听着这样的话,温暖和安定却没有如过去那样滋生,但是她终于止住了哭泣,试着冷静地面对她的母亲,想要把这门亲事的真相说给母亲听。

  “母亲,你知道吗,他们全家都明白我们的心思,他说,我们是要借他们的声望给茶行贴金,他们也需要借助我们的钱财度日。他说我们两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她看着母亲,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愤怒或者是失望。

  没有愤怒,母亲只是皱皱眉头,说:“茗儿,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两家就是这样才结的亲。平心而论,他说得没错,我们从商的出身低微,若不是遇到他们失了势,他们怎会答应与我们结亲?”

  母亲以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是她万万没料到的,她有些急了:“可是,即使他们家失了势,却一样傲慢。母亲,他待我冷淡,他们全家都对我冷冰冰的,您不相信吗?……您不信吗?我去叫秋月,秋月会告诉你的!”她急急起身,准备去找秋月。

  “回来!家语岂能向外人传?”母亲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她不可置信的回头,见母亲也起身过来拉她坐下,缓和了脸色说道:“女儿,我知道你的委屈。嫁了人,肯定不比在自己家这样娇贵呀,你要伺候舅姑和夫君,要做一个好媳妇,是要吃些苦头的哟。”

  母亲温和地笑着:“来,把《出嫁词》背来听听,看看自己做到了没有。”

  她摇着头,直往母亲怀里钻,还想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只在母亲跟前撒娇。这次母亲却不依了,双手扶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目光里半是责备半是宠溺:“茗儿,背吧,只有背得了,做到了,才能做个好儿媳。自己做不到,就不能怪人家不喜欢你。”

  知道这次赖不过去,她只好嘟着嘴,慢慢背起来:“……在家作女惯娇怜,今作他妇信前缘。姑嫜共语低声应,小郎共语亦如然。”看着母亲随自己的背诵微微点着头,她的心却开始慢慢收缩,一股酸涩开始积聚到鼻头处,随着脑海里浮现出可怕的新婚之夜,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夫婿醉来含……含笑问……迎愿服侍美……美……安……眠……”到此她再也背不出口,倒进母亲怀中再次痛哭起来。

  她要怎么启齿?恶魔在床榻上对她恶意的蹂躏?而且狡猾的是,他除了留给她下身的疼痛及周围的瘀青,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有伤痕,如何对母亲说,她没有得到怜惜,而是遭到了虐待?

  母亲抬起她的脸,心疼地为她擦去泪水,哄着她:“别哭别哭,茗儿回门多不容易,怎么就不停地哭哇,哭得母亲的心都拧成一团了。”

  听了这话,她的泪涌得更急更多了。

  “茗儿,这天下的女子嫁人的时候才开始认识自己的夫君,你莫能例外。才三日光景,他怎么看得到你的好?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好呢?”母亲的声音总是软软的,温温的,把她皱巴巴缩起来的心一点一点熨平。

  “母亲和父亲从素不相识到如今在一起过了好多年,不也安安稳稳的了?”

  母亲不断为她拭泪,连袖子都沾上了红红的胭脂,伸给她看时,母亲微微笑了,可是她却笑不出来,还是要试图说服母亲:“他和母亲想的不一样,他不喜欢我,也看不起我这商人的女儿。”

  “好,好,母亲都明白。”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茗儿,这事不能急,短短三天,如何能看出一个人来?能做夫妻必是前世修来的缘分,现在生疏些、淡漠些也是自然的,日久生情嘛。”

  母亲的话音依然轻柔,可她听了,脑袋却犹如遭到重击,轰的一下,空白了。

  旋即又清醒过来,今日不会有人听得进她的哭诉了,因为新婚不过三天,说什么都太早!若终有一日父母醒悟过来的时候,对她而言会不会又太迟了?

  难怪在出门时那个恶魔的表情如此笃定,他早就算到了她会彻底失败!来时路上为抗争积聚的力量,正从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消失。

  “请夫人和娘子下楼去用膳。”完了,这个声音宣告了回门的结束,用完午膳,他们就得启程,她又将回到那个冰冷的黑暗的洞窟里去,她的一生都将在那里被无声地缓慢地吞噬掉。

  她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那恶魔在双亲面前扮演一个贤婿,为她夹菜、添汤,眼里尽是疼爱与怜惜,她只能看着已经晕头转向的父亲拿出更多的财物与贡茶,去回报这恶魔的“善待”,她无能为力,欲辩已无言。

  马车就停在前面,不得不走了。恶魔一脸堆笑,棕色的眼睛深深隐藏起残酷与冰冷,反倒漾开漫漫的温柔与深情,可嘴角的笑藏着嘲讽,“赵茗儿,你非走不可,你逃不脱我的手心。”这含义赵茗儿看得真切,看得心惊。

  “不!”她受不了这可怕的笑容,她要为自己最后再争取一次,转身扑向父亲,“我不走,父亲,留下我,留下我。”她忍不住哀求。

  赵锦生惊住了,他一定是从未见过女儿眼中这样深重的悲伤吧?他抱着女儿,在女儿毫不掩饰的悲伤面前,他才开始意识到,承欢膝下的宝贝女儿,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了。他对怀中的女儿也是十分难舍,一时的感伤竟让他无法开口。

  “岳丈,看来娘子实在是思家,那小婿就不妨破个例,让她在家住几天吧。”恶魔淡淡的开口,却震醒了老岳丈!

  “破例?不用不用,贤婿想的周到,但是小女应该早回夫家,尽好自己的本分的。现在不可太纵容她呀。”岳丈觉得女儿遇到了一个体贴的夫君,越看越满意,竟又满心欢喜起来。恶魔太狡猾,这句话正好戳到他们一家的痛处,他们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不守礼数,粗鄙浅陋。果然,她看见父亲眼神一凛,说:“茗儿,快快跟你夫君一同回去,别让舅姑担心,在家时的那些性子,可都要收起来了。”

  她还在挣扎:“莫非父亲不想女儿回家?”父亲的眼神一黯:“去吧,你现在有了你的夫君,你有了夫家了。”

  明白了,一场婚礼将她彻底推出赵家,她不能再做父母掌中的明珠,而是身后这个恶魔的财产,她的一生只能任凭恶魔来处置。双亲自然希望她幸福,但是三天的婚后生活,实在不能让旁人相信和体察她的苦,她只能回去,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如今,她只能和双亲一样指望将来的日子里,这恶魔会有点改变,对她稍稍给予一点善意。不奢望幸福,只保佑自己平安。想到此,她再次跪下,这一次拜倒在尘埃里,“双亲在上,女儿这一去就再难回转,恕女儿不能尽孝了,请双亲保重身体,勿使女儿牵挂。”

  最后看一眼双亲,看到哭成泪人的母亲,她忍不住又扑上去哭诉:“母亲,女儿不能时常回来探望,你可一定要派人来看我呀。”母亲频频点头。

  再看一眼双亲,把他们印在脑子里,然后她上了马车,厚厚的帘子一放下,从此将她与骨肉至亲分离。

  父亲,母亲,孩儿这一去,可有相见之日?

  十七岁,原本是蓬勃开花的年纪,却因为这一门亲事,而使花朵遭受风霜的凌虐。

  日复一日的冷遇,夜复一夜的摧残,让她原本健康青春的身体慢慢单薄、干枯。

  她也渐渐看清一个事实,武家不喜欢她,是因为恨她和她的家。因为联姻,让这个曾经的世族沾染了铜臭,犹如高贵的血统中混进一丝杂质。而且这杂质还不能除掉,因为这杂质就是他们真正的“衣食父母,”所以心里这恨更甚!

  几个月过去,恶魔并没有因为日日相见看到了她的好,有了夫妻之实而喜欢上她,反倒是借此发泄内心的仇恨。她温和的母亲也许不会明白,床第之实,除了男欢女爱,还可以行残酷的侮辱,刺痛她身体的同时,毫不留情捣烂她的尊严。

  要忍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个家?

  也不知道这武家怎么讨好她父亲的,隔一两个月,家里就会派人送好多财物过来。而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和乐趣就在于家里派人送财物来的时候,她可以见到家仆赵乙。从他那里,她可以知道家人的近况,还可以托他转告自己的思念之情。开始的时候,她也曾提笔写下书信,可是写来写去只能留下满篇的谎言:“茗儿很好。”

  她过得不好,但父亲不会接她回去,她也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最后,索然无味地撕掉信纸,不再有写信的念头了。

  春天来了,院里杂草返青,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却在枯萎下去,这具破败的身体或许要结束她的痛苦了。

  道别的却依然不是她,而是那恶魔。原来他要去参加乡试。

  恶魔走后,秋月尽心调理她的身体,尽管只有清粥小菜,但心里少了愁苦,原本灰白的脸,又有了些许的生气。看来她命不该绝。除了给舅姑送汤食,问安,她整日不出房门,反正也没人愿意见到她,她就细细把玩从母亲家带来的茶叶,闻闻茶香,仿佛环抱着家里的味道。慢慢的,又和秋月玩起一种游戏,就是拿出茶饼来,猜茶叶的名字。尽管欢乐短暂,却是她在痛苦中难得的喘息。

  几个月过去,竟有大红喜报送来,原来那恶魔中了举人,已经有了明年礼部试的资格了。“还真是块读书的料。”她轻哼一声,看来恶魔有机会光耀门楣了。

  恶魔回来了,她看到了这家人冰冷脸孔的另一面,那就是涕泪纵横,君姑更是疯疯癫癫拜天拜地拜菩萨。

  意外的,她没有感到恶魔冰冷的目光洞穿自己的身体,按说分开这么久,他应该更急不可耐才是。

  忍不住抬头,伸长脖子望向院门,一顶小轿中出来一个女子,缓缓抬头,一张妩媚的脸。

  “好了。”她看到恶魔将那女子引进家门,心中竟有一点点喜悦,她的身体终于归自己了。很快,恶魔纳了妾,就是那妩媚女子如烟。

  秋月隐隐为她的地位担心,那如烟不过一烟花女子,与赶考的读书人在路上一番柔情蜜意的故事并不稀奇,但因为会点诗画,备受恶魔宠爱。回来后,他再没跨进这房门,甚至没看她一眼。

  “这样不好么?”她端起茶碗,浅尝一口,“我不再受折磨,你不用帮我洗刷那些……”她没有说下去,不想碰触那些可怕又恶心的东西。

  武家越发容不下她,眼看振兴家道在望了,这商人家庭出身的媳妇就更成为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她识趣地不去招惹这家人,一日三餐都在房中吃了,怎样的陋食,她都能津津有味。

  赵乙又来了,她和秋月高兴地跑去迎接。可是却听赵乙说起母亲因为思女过度,病倒在床的消息。

  “我一定要回家去看看母亲。”赵茗儿焦急地说道。

  赵乙问:“娘子,这样好么?”

  赵茗儿点点头:“母亲病卧在床,女儿回家尽尽孝心,应该是可以的吧。我去求求君姑。”

0 阅读:397

芳芳看小说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