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上初中，初一的时候，班主任是个支教老师，贼喜欢打人，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打你，一定是你哪儿做得不好了。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深深的恐惧当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给盼走了，结果来了位更狠的角色。

李斌，我妈的远房表亲，一个戴着眼镜看似斯文的中年男人。我从小到大都不认识他，也没见过，我妈自然是认识的。得知他是我的新班主任，我妈特意领着我，带了点礼去他家：这孩子该揍揍，该骂骂，不打不骂不成才。

李斌瞅了瞅我，就像瞅小鸡仔那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穿过他那700多度高度近视的眼镜，我看到了魔鬼一般的眼神。

我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李斌这个人为人懒散，好冲动，却写得一手好字，我觉得这是很矛盾的。

听说他还是我们市书法协会的副会长。

他曾说，他练字有七八年时间了。

即使他字已经写得那么好了，他还是在经常练字，每次有同学去办公室找他有事，总能看到他在练字。就这一点儿而言，我是特别佩服他的。

后来相处久了，发现李斌这个人平生就两个爱好，练字和揍人，如果爱老婆也算个人爱好的话，那就是三个了。

第一次见识到李斌的虎威是在一次自习课时间，自习老师出去了很久也没见回来。班上同学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嗑的唠嗑，甚至还有的直接离开座位到处乱窜，一句话形容就是一片狼藉。

李斌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外，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满脸怒气，青筋直冒，浑身颤抖。

班上同学立刻安静了下来，李斌走到讲台上，扫视了一遍下方人群，然后挨个点了很多人的名字，叫到名字的去外面走廊。

我是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虽然我没吵没叫没打闹，可是我上课时间在睡觉。

李斌手里拿着教鞭，没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开始打。打的第一个还是我：手拿出来。

我极不情愿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受不了就换左手，再受不了了就换屁股。李斌的话总是这么简洁而又富有威慑力。

换屁股了还是受不了怎么办？我心里这样想，当然不敢明着说出来。

那天晚上我是趴着睡的，手背朝下。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更加绝望的是，李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

我们班上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平时老是喜欢欺负同班同学，励志长大混社会。在别的老师面前，他们还敢顶嘴，可是在李斌面前，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李斌对他们那伙人奉行的是以暴制暴，对我是不打不成才。

其实李斌这个人平时特别懒散，虽然他是班主任，可是一有空他就回家陪老婆了，帮着老婆干活儿，给老婆分担家务。他算得上是个十足的好丈夫。

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个突然袭击，所以总是战战兢兢，当然好学生根本用不着担心，可惜我不算好学生，因为我懒，上课爱睡觉。

初中那会儿，我好像总是不够睡，上课睡，下课睡，晚上也是按点睡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那么嗜睡。

初三之后，因为马上面临中考，李彬对我们管得严了许多。

他对我们说：平时成绩还行的，继续保持，争取更上一层楼；平时成绩不怎么行的，也别放弃，还有一年时间，还来得及。

他还给我们举了关于他自己的例子。

他说，他初中那会儿，前面两年时间一直是玩着过来的，从来没怎么学习过，成绩一直班里垫底，初三那年，脑子突然开窍了，怕考不上高中回家种地，从此没日没夜拼命学习，成绩自然直线上升。中考他考的是年级第二。

听起来倒是很励志，可信度有多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冲着他练字那态度，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是可信的。

他还说，班上那些实在不愿意学习的，以后的出路自己已经提前谋划好了的那种，你上课爱睡觉睡觉，爱干别的干别的，总之一个宗旨，不许影响他人。不然被他抓到一次，就是往死里打。李斌说话从来一诺千金。

有想要挑战李斌权威的吗？自然有，然后那个同学直接去了医院，医药费李斌掏的。学生家长来了，要把医药费还给李斌，李斌坚持不要，还说了句：这么点医药费我还是掏的起的，再有下次，一样的结果。

那个学生康复后，家长还带着儿子和礼物登门给李斌赔礼道歉。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家长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自己管教不了，有这么个“好老师”帮着管，家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打，该打，不打不成才。

初三后半个学期，学校组织每周一考，全国各地往年的模拟卷。

我的噩梦来了，每考一次李斌揍我一次，次次皮开肉绽那种。

即使我没有退步，他还是要揍我，他总是有理由，拿着卷子一道题一道题地和我比对。

这道题你该做错吗？这么简单的都能做错？别人为啥做出来了？“解，解”，你答题不写“解”的啊？

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后，他还要单独把我留下来，给我听写单词。错一个，三遍。

后来我总是晚上10点、11点才到家，我妈早已见怪不怪了。

中考前一个月时间，李斌丈母娘去世了，他必须要赶着去奔丧。正常来说，按照我们这儿的习俗，前后怎么着也要3天时间吧。

代班主任是我们英语老师，女的，30来岁，性子软弱，根本管不了事。

她的口头禅是：学习靠自觉，你们要听话额。

这话估计只配说给三岁小孩听。

那天中午，同学们都在睡觉。我一个人在操场上酣畅淋漓地打着篮球。我左一个扣篮，右一个三分，再来一个“三步走”。

帅就一个字。

然后正当我休息片刻时，我看到了一个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气势汹汹地走向我这边。

玛诶，我是想跑不敢跑，关键还腿软，刚刚灌篮时腿部的爆发力瞬间没了。

当着操场那么多人的面，他像是老鹰追小鸡似的地追着我打。那次，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真被他打哭了。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

青的紫的，还有破皮的，带血丝的。我这辈子被打的最狠的就数那次了，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谁知道他第二天就赶回来了。

丈母娘不是都还没上山的吗？

…

高中考了我们那儿算是不错的一所中学。

后来我妈买了很多礼物，硬拉着我，去李斌家给他道谢。

我妈说：不揍你，你连高中都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