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努导演的《白玫瑰》,影片跨国的流通,吸引了前所未有的观众

丹青史笔 2024-12-30 18:27:58

在中国电影史的研究中,亚细亚影片公司出品了最早的一批中国电影,也培养了第一批中国电影人,在早期中国电影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但目前,由于历史资料的缺失,关于亚细亚影片公司的创办人及出品的影片都仍然存在着很多疑问。

在当下的电影史叙述中,由亚细亚影片公司出品,张石川、郑正秋导演的《难夫难妻》被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故事短片。而《难夫难妻》的“反封建”叙事也使其在“民族电影”的研究视角下不断被经典化。然而,亚细亚出品的其他影片却被忽略或散落于历史的长河中。

1915年8月25日,一部名为《白玫瑰》(The White Rose,以下用“《白玫瑰》”指称英文版)的影片在新加坡的阿罕布拉宫(Alhambra Theatre)放映,这部宣称完全是中国资本、中国演员、在中国拍摄的影片在当地引起了极大轰动,同时这也是目前能够查证到的第一部在南洋放映的中国影片。

然而,这部在南洋引起巨大轰动的电影《白玫瑰》并没有在中国电影史的研究文献中出现过。尽管彼时在上海拍摄中国电影的公司只有亚细亚影片公司,但翻看亚细亚公司的相关出品,也没有一部被直译为《白玫瑰》的影片。南洋是中国电影最早的海外市场,在众多的史料中,都提及了亚细亚的影片曾在南洋放映的消息。

但目前囿于资料的匮乏等原因,学界对于这段历史的关注并不多。那么这部电影究竟是哪部影片?在中国电影刚刚萌芽之际,这部影片又是怎样被带到南洋?作为目前能够查证到的第一部在南洋放映的中国影片,这部影片如何在民族认同以及差异性注视中凸显民族性与世界性的问题?本文将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详尽的论述。

中国电影《白玫瑰》在南洋的初现

《白玫瑰》在新加坡的阿罕布拉宫放映后,当地的英文报刊《海峡时报》(The Straits Times)、《马来亚论坛报》(Malaya Tribune)以及华文报刊《叻报》都对这部影片进行了大力的宣传。广告着重强调了这是一部“由一家中国电影制片公司在中国制作的真正的中国电影”。

同时使用“中国资本”“中国演员”“中国人拍摄”“为中国观众”等宣传语,并且连续用了三个“Novelty”(新奇)以及不断加强的惊叹号来形容这部中国电影带来的惊奇和震撼(图1)。然而,关于这部中国影片的制作人、制作公司等具体信息却全都以“中国”属性一笔带过,并且,这部如此“新奇”的影片只在新加坡放映了6天。8月28日,在《白玫瑰》之后又加映了一部中国短片《年轻的赌徒》(The Young Gambler)(1本),广告中写道:这部短片“充满了中国式的笑料”。

8月25日,当地的华文报刊《叻报》刊登的广告中也通过强调“中国制作”“中国演员”“中国故事”“中国衣冠”来宣传这是一部纯粹的中国电影,并指明这部影片是在上海制作的,是一部有中西字幕的四幕剧,但广告中并没有提及这部影片的片名。

启者:本班不惜资本多方探访特购到中国之新奇映戏来叻开演以快诸君子之奇观此戏出系在上海所制所有演剧之士皆系华人所演戏文亦系中国故事且用中国衣冠并有鲜明之颜色显出更为悦目且每出均有中西文字述明旨趣。

更为难得盖制此出剧者皆系中国名流且皆家拥多资而又甚深西学故能精研妙构制成此等戏剧较诸现在所有之映影大有过之兹到坡中在于本班开演戏本甚长每夜只能演至四幕此外更有小出堪另观者为之捧腹兹定于十五日礼拜三晚在小坡美芝律为开演之期每晚七点钟开场演剧但在叻开演不过数夜即将他往诸君有欲扩其眼界者幸勿交臂失之也。

1915年8月26日,英文报刊《海峡日报》的一则消息中再次强调这部影片是由中国公司拍摄、中国艺术家创作的中国故事,并认为这是电影世界的一个新的起点。

大多数电影都声称它们与众不同,非常值得一看,以致吸引了前所未有的观众,但毕竟真正能被描述为新奇的东西并不经常出现。然而,阿罕布拉宫的管理者却可以称他们刚刚放映的影片是新奇的。这是一部名为《白玫瑰》的作品,就新加坡而言,无论如何它都是独一无二的电影作品,并且对中国人特别有吸引力,因为它是一家中国公司拍摄的。

这部电影更新奇的地方在于它是一个由中国艺术家展开的中国故事。因此,它特别有趣,在电影世界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白玫瑰》共四本,情节既有趣又容易理解,而且规模宏大。从各方面来看,这部电影都是独一无二的,在剩下的五个晚上放映时,美芝路剧院将会有大量观众。

由此可见,《白玫瑰》因为是前所未有的“中国影片”而受到了巨大的关注,对当地的观众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叻报》中有关这部中国影片放映的广告更是一直刊登到了1916年的6月份,宣传持续了接近一年之久。一个多月后,在1915年10月13日到15日期间,这部影片再次出现在槟城的万景年戏院(Lyceum Theatre)放映,由电聚镜公司(The Electric Polyscope Co.)发行,这次放映仍然特别强调这部电影的“中国属性”所带来的新奇性。

世界上最新奇的故事片,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城镇的每一个人都要来看看,世界上唯一真正的中国电影制作公司在中国拍摄的真正的中国电影,由真正的中国男女演员出演,为中国观众拍摄。人们会络绎不绝地来观看中国的伟大杰作《白玫瑰》。这部新电影被中国的评论家们一致认为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观众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选为有史以来最好的电影。记住,全是中国人!

新加坡与槟城是英属马来亚华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在这两个地区的放映也显示了该影片有意针对华人社区发行。事实上,在影片上映的前一天,影院的经营者就已经预料到了这部影片将会受到关注,“阿罕布拉宫将引进由中国人在中国环境中演出的中国戏剧,这将引起电影爱好者们不小的兴趣,这个系列的第一部很快就会在大厅里放映”。

这部即将放映的影片就是《白玫瑰》。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电影诞生初期,也是华人大批迁入南洋的时期,对于整个英属马来亚而言,在1895—1927年的33年间,进入马来半岛的中国人有600万人以上。而在这些华人中,大多数为新移民。对于这些“新客”来说,他们来南洋只是想暂时居住在这里,希望花上三五年的时间赚钱,然后衣锦还乡。虽然生活在西方殖民统治下,但是他们内心仍然坚守着中华传统文化与家乡习俗。

另一部分则是土生华人,也就是峇峇,他们在当地出生成长,相较于中国文化,他们更熟悉当地文化,很多人的生活方式已经非常西化,但大多数人仍然认同自己的中国人身份,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保持着熟悉的好奇。相较于电影文本而言,“中国电影”本身的吸引力已经超过了影片本身,无论是对于新移民而言强烈的本土认同,还是来自土生华人或者其他民族的差异性凝视,都使得这部初次出现在南洋的中国影片备受瞩目。

跨国的流通:布拉斯基与《白玫瑰》

那么,这部在南洋引起巨大轰动的电影《白玫瑰》究竟是哪部影片呢?在中国电影刚刚萌芽之际,这部影片又是怎样被带到南洋了呢?1915年8月24日,在电影《白玫瑰》上映的前一天,《马来亚论坛报》上刊登了一篇《电影里的中国人生活》(Chinese Life on the Film)。

这篇文章介绍了《白玫瑰》是由一家中国资本的公司制作和发行的,但并没有提到公司的具体名字。不过这篇文章中提到的事件与1915年4月10日美国刊物《电影世界》(The Moving Picture World)一篇报道本杰明·布拉斯基(Benjamin Brodsky)的文章《电影在中国》(The Photoplay in China)内容高度重合。

在《马来亚论坛报》的报道中谈道,“制作这些影片的公司的总裁是一位美国人……自从他第一次以帐篷放映者的身份到中国以来,中国发生了很多变化。他不得不雇佣他的第一批观众来观看演出。他有一部西部片,当牛仔们骑着马沿着公路开枪时,每个中国人都飞快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应得的酬劳”。

而在《电影世界》的报道中,则有“自从布拉斯基以帐篷放映者的身份来到中国以来,中国发生了很多变化。他不得不雇他的第一批观众来观看演出。他有一部西部电影,当牛仔们骑着马在路上开枪的时候,观众中的每一个中国人都以掌管辫子的神所允许的最快速度离开了那个帐篷,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应得的酬劳”。

同样在《电影里的中国人生活》中这个美国人还讲道:“当一个中国人买票去看戏的时候,他想要感觉到他买了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他不得不去木材场用锯下来的木头做电影票。因此,每个中国人在自己国家看电影的时候,得到的不是一张纸票,而是一个长约8英寸、宽约3英寸、两边画着汉字的木制板。”而在《电影在中国》中,布拉斯基谈到了一模一样的事件。

并且,《电影里的中国人生活》中提道:“一个由中国资本家组成的大公司正在中国各地修建新的现代电影院,并在旧金山设有分院,在檀香山、马尼拉、香港、上海、广州、海参崴和横滨设有交易所,除此之外还在陆续增加其他交易所。”

而《电影在中国》中提到“布拉斯基第一次去中国是为了开办综艺电影交易所(Variety Film Exchange),作为旧金山办事处的一个分支机构。在一次旅行中,他在檀香山、马尼拉、香港、上海、广州、海参崴和横滨组织了交易所。

在后来的旅行中,交易所的数量又增加了一些”。同时,南洋报道中的这家大公司的董事们与美国报道中布拉斯基的新公司—中国影片公司(China Cinema Company)的董事们都是一群中国人,两篇文章都写道:“公司的董事们认为中国人遭受了误解。

他们希望能通过电影来诠释中国人的思想,让全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人,消除东西方之间存在了几百年的心理障碍。”如此高度一致的表述,不得不使我们认为《马来亚论坛报》中提到的美国人正是布拉斯基,而报道中提到的这家由中国资本组织的大公司则是中国影片公司。

同时,从报道中提到的电影交易所的地理分布来看,布拉斯基的电影事业主要是围绕太平洋航线展开的。20世纪初,远洋航线与现代化的运输体系促成了以上海和香港为中心向东南亚和美国辐射开来的商品流通网络,也促成了布拉斯基沿太平洋的跨国电影事业。由此,我们通过追踪布拉斯基的航运行踪来进一步挖掘他与《白玫瑰》的联系。

根据布拉斯基出入境记录显示,1915年9月3号,他乘坐“满洲号”(Manchuria)到达香港。当时的轮船航行记载“满洲号”的主要路线是旧金山、火奴鲁鲁、横滨、东京、马尼拉、香港。布拉斯基乘坐的“满洲号”于8月18号到达横滨,途经马尼拉到达香港。《白玫瑰》在南洋放映的时间是1915年的8月25—31日,这段时间正是在布拉斯基的航行时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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