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是我们家第一个买车的人。

几年前，他花了3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别克。

虽然看上去很破旧，但这几年也没少出力。

当年大伯决定买车的时候，连驾照也没有，而且他认识的字也不是很多，当时大娘还笑话他考驾照都困难。

然而大伯还是咬咬牙，通过各种训练把驾照给拿到了。

当开着车回到家的那一刻，奶奶也笑了。

然而，这都是痛苦的教训。

1.

爷爷有6个孩子。他们在天南海北生活着。

在我印象很小的时候，不管是大伯还是大姑，他们似乎都是到年底才能够回家一趟。

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比较艰难，通常是在镇上或者在县里下车，再打个车回到农村老家。

渐渐的，村里的人开始买了车，各式各样的都有，可是大伯兜里一直都没有钱，所以也没有买车，尤其是多年前，他为了给儿子盖楼房借了不少钱，这一下兜里更没钱了，也就别说买房子、买车子的事情。

关键是他也曾经说过自己认识的字不多，连驾照都考不下来，再说年龄有那么大了，买车干嘛呢。

然而，直到爷爷和奶奶出事之后。他兜里尽管是没有钱，可还是借了钱买了车。爷爷奶奶的身体其实都还是挺好的，当人上了一定的岁数意外还是来了。

而爷爷的去世，也让大伯痛心疾首。

我记得那一年，我是早上5点多接到了老家的电话，说爷爷不行了，让我回家。我当时很疑惑，因为爷爷的身体还算是可以的，自己骑着自行车能够去集市上买菜，也能够到庄稼地头走走。

七八十岁的人，身体还是很硬朗的，怎么就没了呢？

我也不敢确信，但当时坐了大巴车回到了农村老家。

到家的时候，爷爷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后来奶奶说的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2.

原来一大早爷爷要出门买豆腐，刚走到家门口，人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脸朝下，人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有了呼吸。

邻居们发现后，还想着让村里的医生过来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但医生来了，直接摸了一下，便说人没了呼吸。

消息传来，我们在外的人就接到了电话。

我离得最近，往家里跑。

到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而最难的就是我大伯。

我大伯在温州，离家1000多公里，往年他就是坐顺风车也要坐一夜才能到家。那一次事发突然，再加上碰到了节假日。火车票买不到，高铁票也没有，坐飞机的话，只能到我们省会，然后再坐大巴车到我们县，才能再打车到我们镇上，然后再派人开着车去接他。

如此换乘，耽误的是时间。

当时大伯急了，想着赶紧回家处理事情，毕竟他是家里的长子，要主持大局，可是一直回不来，家里的人一遍一遍的打电话，他一次次心里着急，可终究是回不来。

找了无数的网约车，找无数的老乡帮忙，人家要么早就有了规划，要么就是路线不同。

大伯甚至加钱加到了1000块钱，也没有人接。

最后，在几个老乡的帮助之下，终于请了一个人，让他往家里跑，因为我们是河南的，那个人是到安徽的。

不过好在我们两个地方是属于交界。

他们到了安徽之后，我们这边的人在开着车把大伯给接回来。

然而那个时候，爷爷已经火化结束了。

大伯到家的时候，大姑二姑他们全都在家里面坐着，大伯进屋之后看到棺 材就放在堂屋，人瞬间就哭了起来。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而此刻，奶奶就坐在床上看着他。

大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跟奶奶说着对不起的话，说自己回来晚了，说离家实在是太远，回来不方便。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红了。

她的手放在大伯的头上，轻轻的跟他说“再去看一看你的爹吧，再去看一看，明天就要下葬了，你如果再回不来，那就真的见不到了。”

3.

我记得那一晚大伯、小叔、大姑二姑他们全都坐在屋里，就守在棺材旁边。

没人说话，也没人抽烟喝茶什么的，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如果有邻居过来了，大伯就出去迎接一下，毕竟他是家里的长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要出面维持一下人际关系，也要扛起家里的大梁！

下葬之后，大伯给人家敬酒，跟人家说着感谢的话，毕竟在最需要人的时候，大伯没有参加，都是街坊邻居伸手帮的忙，大伯心里惭愧，一直跟人家说着谢谢。葬礼结束之后，大伯没有着急的返程，一直在家里面过了头7才返程。

头7结束的时候，大伯带着大娘他们几个人带着礼品跟周边的几个邻居送了过去，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都出门在外，家里面只有奶奶一个人，大伯希望家里面有什么事，邻居们能够帮衬一下。

话说到了，礼品也收到了，但是谁家没有个意外呢？谁家能够一直帮你看着家里的人呢？

然而，在爷爷去世一年之后，奶奶也出了意外。

4.

同样也是在一个节假日里，奶奶是突发脑梗。

也是邻居们发现的问题，给我们所有人打了电话。

这次大伯也哭了起来，而且他没有回来，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车，实在是回不来。奶奶住院20天，是我是大姑、二姑、三姑，是我们所有所有的人在医院里面守着。

每天到了晚上，我就打开视频，给大伯视频一下，让他看一看奶奶。

奶奶呢，头几天没有什么反应，到后来逐渐有了意识，就看着视频里的大伯劝他不要回来，还说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大伯点点头，可我注意到他已经哭了。

他不是不想回来，他是回不来。

回来没有那么容易，而且1000多公里，就是坐车的话，来回一趟也要花上上千块钱，大伯的压力大，他说不如多拿出一点钱，毕竟老人住院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

这个时候也有人劝大伯，买车吧，毕竟奶奶也生病了，以后说不定要经常回来的。大娘就说大伯年龄大了，而且不识字，这怎么拿证呢？

主要是大娘觉得家里面压力比较大，没钱买车。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大伯借了钱买了一辆二手车，过年的时候开着车回来了。

5.

当时所有的人都很意外。

大伯怎么会买车呢？

怎么能开车回来呢？

记得当年大娘还嘲笑大伯大字不识一个，连驾照都不可能拿下来，更别说是买车了，而且一辆车十几万，家里面压根儿就负担不起。

直到我们看到大伯是开着一辆二手车回来的时候，也就明白了。

毕竟二手车便宜。

但大伯是怎么拿到驾照的呢？

毕竟他大字不识一个呀。

后来才知道他科一和科四都考了5次才拿到驾照的，而为了能够拿到驾照，他就让大娘一直陪着自己刷题，不认识的字他就记图标，记不住的就多练习几次，靠着死记硬背，靠着一遍遍的刷题，靠着除了吃饭睡觉上班，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刷题的毅力，一年多的时间，他终于拿到了驾照。

拿到驾照的时候，他找了熟人去买了一辆二手车。

大娘说，那次大伯坐在车里的时候，哭了起来，是那种压抑式的哭泣。

他说，当年如果有一辆车，别说是二手的，哪怕是八手的车，只要能带着他回家，能够见到爷爷一面，能够在医院里陪着奶奶一次，他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大娘也劝他不要那么的自责，毕竟现在已经有车了，以后想回来也比较方便，也就不用那么自责了。

现在，每到腊月二十左右，甚至到腊月十几的时候，奶奶再也不用担心大伯回不来了，只是担心下雪的时候大路上堵不堵车。

而大伯大每次都把后备箱装的满满的，开着车从温州回来。

到了正月十五大伯返程的时候，奶奶都会把他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什么白菜、细粉、猪肉、大葱、花生、面等等所有的所有，奶奶都给大宝塞的满满的。

大伯的这辆二手车很破旧，但回来的时候大伯是开心的，那带来的是满满的对家的渴望；

而回去的时候带的满满的是关于奶奶对他的担心。

可能大伯也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岁数了自己还能拿到驾照，还能够买上一辆车，虽然是二手的，虽然很破旧，但只要它能把大伯从他乡带回故乡，这就是一辆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