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成天唉声叹气，砖瓦房看着还体面，可里面的墙皮已经开始剥落，我爸的腿伤又犯了，家里的情况每况愈下。这不，刚过完年，她就急着托人给我张罗相亲。“小李啊，赶紧找个媳妇儿才是正经事，有个女人管着家，日子才能过得稳当。”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第一次相亲就被来了个下马威。约在镇上的小饭馆，我特意穿上了新衣服，还提前到了。对方姗姗来迟，裹着一件深蓝色棉袄，脸色冷冰冰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我给她倒了杯热水，还没开口，她就来了一句：“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我愣住了，这算哪门子开场白？我强压着心里的不快：“你要觉得我没诚意，这事儿就算了。”

“算了？”她嘴角一撇，用筷子敲着碗，“你这样的，退伍回来就想着找个女人过日子，真当别人是随便凑合的啊？”

一股火直冲脑门，我起身拉着我妈就走。“哎，等等！”她突然叫住我，语气里带着讥讽，“你走之前，敢不敢回答我一句话？你退伍回来，打算干啥？”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进我心里。虽然问得不无道理，可那语气就像在审判我。“干啥都行，凭力气吃饭，饿不死！”我几乎是咬着牙回怼了一句。

她听完，低头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我拉着我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外面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心里更是乱成一麻。

回家路上，我妈一个劲儿地叹气：“这姑娘咋这样？说话太伤人了！”我没吭声，她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戳中我的痛处。我退伍回来，确实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家里条件也不好，凭什么让人高看？

几天后，我舅妈又来了，笑眯眯地说：“小李，那姑娘还说想再见你一面。”

我妈一听就炸了：“见啥见！头一回就那样，咱家又不稀罕她！”

舅妈不慌不忙地说：“嫂子，你别急，这姑娘就是性子直，嘴硬心软。她说这次想好好聊聊。”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这次约在镇上的茶馆，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水汽。她穿着一件蓝灰色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上次顺眼多了。

“上次，是我不对。”她一开口就道歉了，我反而有些意外。

“没事，你说的也没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抬起头看着我：“你倒是实在。”

这次的聊天比我想象中轻松多了。她叫林芳，比我小两岁，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是老大，从小就爱争强好胜。第一次见面她故意冷着脸，是想试探我是不是个能扛事儿的。

“你当兵这几年，后悔过吗？”她突然问我。

“没后悔过，虽然苦，但值。”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发现她眼里那股倔强劲儿，跟我以前在部队的那些老兵挺像，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面，她态度也慢慢软化下来。我妈逢人就夸：“这姑娘不错，能干利落，性子也直爽！”

眼看着两家就要开始商量婚事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晚上，林芳突然跑到我家，把我叫到院子里。冬夜的寒风刺骨，月亮高悬在空中，影子被拉得老长。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她站在风里，声音有点颤抖。

“啥事？”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爸跟你爸订过娃娃亲……”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脑子嗡嗡作响，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啥意思？”

“当年你爸救过我爸一命，两家当时就定了娃娃亲。后来你当兵去了，这事儿就搁下了。我妈一直觉得你们家条件不好，就没再提……”她咬着嘴唇，“我舅妈提亲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你。”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早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不想因为这个就跟你在一起，我想看看你这个人值不值。”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那你觉得，我值不值？”

她没回答，转身跑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婚事就这么搁置了一段时间。村里开始有人说闲话，说我退伍回来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肯定没本事。我妈听了这些话，气得直掉眼泪。我开始四处找活干，什么脏活累活都接，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空落落的。林芳也很少再来见我，只有一次，她托舅妈带了封信给我，说她想清楚了，愿意跟我试试。

那年春天，我们结婚了。婚礼那天，村里人都来了，爸坐在轮椅上，妈激动得直抹眼泪。林芳穿着一件红棉袄，笑得格外好看。

那天晚上，她突然问我：“你觉得，我嫁给你亏不亏？”

“亏啥？咱俩天生一对儿！”我笑着看她。

她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这些事，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人生兜兜转转，有些人注定是你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一些考验，才能最终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