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蹲在小区花坛边上抽烟，脚边已经积了七个烟头。他第八次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您尾号9833的账户收到转账50000.00元。"

他猛地站起来，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终于等到了——老王还钱了。

三个月前，老王红着眼睛来敲门。说是儿子要结婚凑彩礼，就差五万块。老张看着这个二十年的老同事，想起当年厂里着火时老王冲进火场帮他抢出来的全家福，二话不说把准备给女儿留学的钱转了过去。

"老哥你放心，年底铁定还上。"老王攥着存折的手直哆嗦。

可自打过了元旦，老王就像人间蒸发似的。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连常去的棋牌室都不见人影。老张每天下班就骑着电动车在老王住的老小区转悠，直到有天看见阳台上晾着的衣服都不见了，才惊觉那套房子早就换了租客。

"爸，我们辅导班要交下季度学费了。"女儿的话像根针，扎得老张整宿睡不着。他翻出老王儿子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三亚的碧海蓝天，配文"蜜月之旅"。

老张把手机拍在茶几上，玻璃面裂开蜘蛛网。老婆吓得缩在沙发角落："要不...要不咱报警？"

"报个屁！"老张踹翻垃圾桶，"我这就去要个说法！"

他照着老王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地址，找到城郊结合部一栋筒子楼。墙皮脱落的楼道里飘着霉味，301室的门把手上积了层灰。对门老太太探出头："找老王？上个月救护车刚拉走......"

老张赶到肿瘤医院时，正撞见护工推着蒙白布的病床往太平间去。老王儿子蹲在走廊抹眼泪，西装皱得像咸菜干。

"张叔..."年轻人抖着手递过来个信封，"我爸临走前天天念叨这个。"

牛皮纸信封里是五沓钞票，夹着张化疗缴费单。日期显示半年前老王就确诊了胃癌晚期，缴费单最底下有行歪歪扭扭的字："对不住老张，本想等保险金下来......"

老张捏着信封往缴费窗口跑，护士却说账户已经结清。他茫然转身，看见老王儿子正往自动贩卖机里塞硬币，买的是最便宜的矿泉水。

"保险金...不是给你结婚用了吗？"老张嗓子发紧。

年轻人苦笑着撸起袖子，手腕上光秃秃的："哪有什么三亚蜜月，那图是我P的。婚早退了，彩礼钱加上我爸的丧葬费，正好五万。"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张叔，这钱干净。"

老张站在医院大门口，春日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手机突然震动，女儿发来新消息："爸，辅导员说可以申请延期交学费！"

他摸摸鼓胀的裤兜，那个装着五万块的信封硌着大腿。远处十字路口，老王儿子单薄的背影渐渐被人流吞没，手里还拎着给护工买的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