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星照/文
1950年7月,应越南胡志明主席邀请,党中央、毛主席委派4兵团兼云南军区司令员陈赓同志作为我党中央代表去越南,协助越南组织边界(谅山、高平一线)战役,打击法国侵略者。

越北边界战役,是一次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重要战役,它一举改变了越南北部抗法斗争的形势。边界战役9月16日打响,10月7日基本结束,历时20余天,全歼法国侵略军萨克东、勒巴热两个兵团七个营,共4000余人。攻占了高平、东溪、那岑、谅山、安州等许多城镇。彻底粉碎了法军在越东北边界的防线,扩大了解放区,打开了和中国广西 300多公里的边界线,使越南解放区与解放了的中国连成一片,改善了北部根据地的战略形势,取得了越北战场上的主动权,极大地鼓舞,振奋了抗法军民战斗意志和胜利信心。为了组织好越南边界战役,陈赓司令员从兵团机关和部队抽调了10名师级干部和有关同志作为他随行的工作人员,包括警卫、运输分队(运输援越物资)一行 170 余人。我们机要处由刘师祥副处长带领机要组长傅孝忠、译电员延月庚和我四人,遂行密码通报任务。
陈赓司令员带领我们于7月7日由昆明出发,坐一天火车,一天半汽车,铁路、公路都没有了,从文山就开始步行。经麻栗坡、船头出境,沿越南的河江、宜光,到达胡志明主席住地(是一处秘密营地,地名不详)后,稍事休整又北上,于8月14日到达高平省广渊县大菲越军前线指挥部,在越南境内辗转行军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当时我们在越南走过的河江、宣光、太原、北干等省的省城虽然都在越军控制之下,但是从河江到宣光,宣光到胡志明主席的住地,从胡志明主席住地到高平的广渊,实际上都是在战备的情况下行军的,随时都得防备敌人空袭和敌特袭击。陈司令员到越南是严格保密的,路过越南村庄都不准说话。整个队伍叫商队,陈司令员是王经理,我们是会计队,背个皮包还真有点像是背钱的。到达胡志明主席住地后一律改装,着越人民军服,不说话也很难分清谁是中国人,谁是越南人。

从出发到返回昆明,前后有近半年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和陈司令员朝夕相处,受到了一次深刻的国际主义教育,也进一步领略到了老一辈革命家的风采。我们到越南时,正值雨季,大雨滂沱,道路泥泞,路过的地区多是山区,山高坡陡,多数时间是在山间小路上攀登,下山更比上山难。陈赓司令员虽说有马,但很少有机会骑。从文山出发三四天后,他的牙痛病复发,晚上痛得睡不着觉,白天仍拖着战伤致残的腿和我们一起步行。那时部队的装备还比较简单,连雨衣都没有。我们离开昆明时,每人只发了一把雨伞。到胡志明主席处时,胡主席见大家都有雨伞,他说越南人很少用雨伞,你们用伞会暴露你们是中国人,不利于保密,就都“没收”了,每人发了一顶小草帽,所以在行军中经常是被雨淋得一身透湿。陈司令员和大家一样地淋雨,踏泥路,还不断地说一些开玩笑的话,舞大家克服闲难。从船头出境那天,简直是在泥上向下滑行,也不知摔了多少跤,陈司令员也是满身泥巴。在越南不到四个月时间里,一共发了12双布鞋,天天在泥水里行军,都穿烂了。一双布鞋能坚持7天就算命长了。
陈司令员很重视机要工作,对机要工作和机要人员都很关心,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和往常一样,许多电报是他亲自拟稿的,发中央的电报不论长短,大都是他亲自动笔,且字迹清楚,文如其人,用语明快、决断。出境后不久,他给宋任穷政委发了份电报只有一句话:“高山密林闷煞人也。”以后每隔几天就收到一份宋政委发来的电报,通报云南省当时的中心工作情况。有两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10月7日,他来机要组写了份电报,落款日期先是个“鱼”字,写好后他说:“今天是7号,应该是'虞’字。”说着就用笔改了过来。当时电报用诗韵代日,就连我这个译电员有时也记不清,还要查一下。为了打好边界战役,关于战役的指导思想和主要作战方向等重大问题,陈司令员专门向中央发了个电报请示,中央很快就回了电。因云南军区报务员转报时压误,好几天都未收到回电。他亲自几次到机要组来询问:中央来报没有?一个叱风云、日理万机的将军,对机要工作竟是如此熟悉。我们在越南期间,正值朝鲜战争爆发,陈司令员身在越南,对国内外大事十分关注。但那时候一无报纸,更看不上文件,主要靠收听广播新闻。司令员工作非常繁忙,有时连新闻都来不及收听。看到这种情况,为了让首长更多地了解国内外形势,我们机要组主动承担了这份“额外任务”。刘副处长每天都坚持抄收、整理记录新闻,翻译参考资料也成了我们分内的事。电台送来抄好的电码后,赵锡峰同志明码记得熟,他看到码字就直接在抄报纸上写出汉字。我们三个人边翻明码边在电码纸上写出汉字。赵锡峰那一份陈司令员看了,我们译的那一份也不再誊写了,送给师级干部轮着看。再加上密码电报,部队的情况,上级的指示都有了。待陈司令员看地形或开会回来后,刘副处长就将译好的密码电报、记录的新闻和参考资料,一并送到陈司令员手中。他看后,高兴地说:“你们机要处来的同志干得好!"在边界战役期间,天天如此。一次他对刘副处长说:“你们机要处来的几个同志都很好,都是模范党员。”我们总觉得没做多少工作,但司令员却这样激励我们,像是增添了无穷的力量,我们的情绪始终是那么高昂。

我们在生活上更是得到了陈司令员无微不至的关怀。出境的第一天,晚上工作很多那天几个单位挤在一处,闷热得没法在房子里边工作。我们就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铺上油布挑灯夜战。已经很晚了,陈司令员看到大家都已熟睡,我们还在工作,亲切地问我们“你们还没干完哪?"随即叫管理员安排明天让机要组的同志坐马车。当时越南有关单位安排了几辆小马车,都是首长坐的。第二天谁也不好意思去坐马车,又怕司令员问起,后来刘副处长决定,让我带上文件与王砚泉同志、刘副处长乘一辆小马车。我坐在车上,一方面感到很不安,一些营连级干部还背着背包走,我这个小鬼却坐在车上,平时我们的行李就是用马驮,现在还坐车……一方面可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还有一次,电台、机要组的几个干部走错了路,部队到达宿营后我们还没到。陈司令员知道后立即派人去寻找我们回来后他指示,今后行军机要组、电台不准离开部队,不要走在警卫部队的前边或后边,一定要走在中间。连胡主席送他的一点战利品,他也没忘了给机要组一份。一次,他给机要组送了一包糖,当时只觉得这红糖特别好吃,后来才知道那是巧克力。
陈赓司令员平易近人,性格爽朗。他关心爱护同志,大家也都爱戴他、敬重他。闲暇时他常到我们机要组坐坐,要我们问京剧团到昆明没有,说回昆明请我们看戏。回国以后,陈司令员真的请我们到昆明八一剧院看了一场戏。一次行军途中遇上一条河,河水从峡谷底下过,只有一条大树干横在上面,望底下有好几丈深,司令员腿负过伤,平时走路就有些不便,警卫员也有些怵头。大家都担心陈司令员怎么过,这时刘副处长二话没说背着司令员就从这独木桥上走了过去,大家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边界战役结束后,在总结会议上,陈司令员就越军的战场指挥、战术思想、战斗作风、领导方法、政治工作,后保障、官兵关系,军民关系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全面总结。共讲了两天半,非常生动、具体。虽然讲得较长,但听的人不论越南干部还是中国派的顾问,绝大多数很感兴趣,认为受到了一次实际的系统的人民军队、人民战争的思想教育。陈同志圆满地完成了中越两党、毛主席、胡主席交给他的越南之行的任务。我们机要人员能为参加越南边界战役,为越南人民的解放而贡献一份力量,尽一份国际主义义务,也感到十分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