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敲门声总是让人心惊肉跳，尤其当这敲门声伴随着一句“你妈不行了！”时，更是让人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我慌乱地跳下床，连鞋都没顾上穿，就冲了出去。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婆婆，脸色蜡黄，呼吸急促，嘴里含糊地吐着气。我心急如焚，一边呼喊着婆婆，一边赶紧给丈夫志强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他却冷漠地告诉我，他在厂里加班走不开，让我先送婆婆去医院。那一刻，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无奈之下，我只能求助于大哥志辉和小叔志安。大哥说他“有点忙”，小叔则在麻将声中轻飘飘地让我“辛苦点”。我几乎要绝望了，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婆婆，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我咬紧牙关，背起婆婆就往村卫生所跑。夜风刺骨，婆婆的身体却像铅块一样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到了卫生所，医生简单查看后，让我赶紧送县医院，说再晚就麻烦了。我不敢耽搁，叫了辆三轮车，一路飞奔。一路上，婆婆紧紧抓住我的手，虚弱地说着：“香梅啊，别花钱，别折腾了，妈不值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到了县医院，我跑上跑下办手续、缴费，还要照顾婆婆。她看着我忙碌的身影，心疼地说：“梅啊，别管我了，回去吧。”我没有理会，这些年她对我并不好，总是偏袒着两个小叔子。可如今她病倒了，我又怎么能弃她不顾呢？

住院期间，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婆婆，志强、志辉和志安都未曾露面。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婆婆的三个儿媳妇，怎么就我一个在医院忙前忙后。有个病房里的大婶还打趣说我真是个好儿媳，谁家摊上我真是修了福。我只能苦笑，心里五味杂陈。

夜里，婆婆高烧不退，我彻夜未眠地守着她，直到天亮，她终于退烧了。看着她虚弱地睁开眼，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整个人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婆婆看着我，眼里满是湿润：“香梅啊，我欠你的……真是欠你的……”

两周后，婆婆出院了。我推着轮椅，她坐在上面，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充满了愧疚。“香梅，这些年我对你不好，你别恨我啊。”她哽咽着说。我没有恨她，只是对这个家感到心寒。

回家的路上，婆婆突然说：“香梅，我知道我欠你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妈一定帮你。”我苦笑，没有接话。

婆婆的身体逐渐恢复后，我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她。志强偶尔回来，也只是口头上让我别太累，却从不帮把手。志辉和志安更不用提，只是偶尔打个电话敷衍几句。婆婆常常偷偷叹气，说她对不起我。

有一天，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自称是婆婆年轻时的同乡，姓李。他一进门就说：“嫂子，我欠你一份恩情，今天是来还的。”我一头雾水，婆婆却显得有些尴尬。老李坚持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当年我借给他的钱，让他渡过了难关。我愣住了，看向婆婆，心里充满了疑问。

等老李走后，我追问婆婆，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原来，这些年家里经济拮据，是因为她背着家人帮别人还债。她总觉得欠了人情，再难也要还。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婆婆对自己都舍不得吃穿，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忍不住问她：“那你欠我的呢？”婆婆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颤抖着说：“香梅啊，妈知道对不起你。可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妈是真心把你当自己人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这些年的付出，想着婆婆的愧疚，心里百感交集。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端到婆婆床前，笑着说：“妈，咱俩扯平了。”婆婆愣住了，眼里噙满了泪水，哽咽着说：“好，好！”

后来，志强和志辉商量后，每月给我一些补贴，说是感谢我照顾婆婆。我没有拒绝，因为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婆婆也偷偷塞给我一张存折，说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积蓄，让我留着给孩子用。我看着存折，五味杂陈。婆婆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梅啊，我知道我以前对不住你。可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亲妈了。”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窗外，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我坐在床边，看着婆婆苍老的脸，想起了那天凌晨邻居大春的呼喊，想起了那些奔波的日子，想起了婆婆的愧疚和改变。“咱俩扯平了”真的能扯平吗？这其中包含了多少的辛酸与无奈，又有多少的谅解与包容？或许，生活从来没有真正的扯平，只是你愿意多走一步，我也愿意多退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