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
卢泽风平步青云,从锦衣卫百户升为副指挥使。
当年我死于他手,一把匕首贯穿胸膛。
他眼圈红红的,紧紧抱住我的尸首:“若徽,对不起。”
我是逆臣之女,身份暴露注定逃不过一死。
也许心有不甘。
我死后,一缕魂依附在他的玉佩上。
我们朝夕相处,只是他全然不知……
天牢内阴暗潮湿,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他,卢泽风来了。
明日我即将被斩首示众,他定是来见最后一面。
我抬起双眸,看着那身银白色的飞鱼服,微微扬起嘴角。
“若徽。”卢泽风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声音激动的问道:“你怎会是逆臣之女?”
我没有正面回答,缓缓站起身笑道:“再为你舞最后一曲吧。”
没有丝竹之乐,没有锦衣华服,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起舞。
他眼圈红红的,不顾狱卒的劝阻打开天牢的门,抱住摇摇欲坠的我:“若徽,我想让你活着。”
好些人想让我死,活着哪有那么容易。
我摩挲着他的脸,凑在耳畔边轻语:“我的父亲没有背叛离国,你去找到槐树的木匣,打开它。”
他的眼中掠过惊愕,面色竭力保持着镇定。
逆臣之女身份暴露的那一刻,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把未尽之事托付给卢泽风,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呵呵,一阵冷笑声从后方传来,言语无比的讥诮:“叛臣之女临到死前,还想勾引我的徒儿。”
我盯着缓缓靠近的颜骏,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他是我的仇人。父亲的冤案,以及家族的覆灭,和他有着密切的关联。
偏偏这样手段阴毒的人,却有一个心性纯良的徒弟,卢泽风与他性格迥异,是我最后的机会。
“泽风,给我出来。”颜骏厉声说道。
卢泽风像磐石一样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小声道:“快点劫持我从天牢里离开。”
我拿起偷偷磨尖的筷子,抵住他的脖颈:“逃不出去的,你杀了我还能留个全尸。”
颜骏脸色阴沉,对着锦衣卫命令道:“除掉她。”
刹那间,锦衣卫的弓弩全部瞄准我,看样子活不过今晚。我轻声催促他道:“动手吧,让我死的痛快些。”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很快,这次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拿出匕首瞬间朝我刺来。
我没有躲开,生生接住致命的一刀,比起万箭穿心和身首异处,这已经是爽快的死法。
临死前,我目光含笑地看着他,哪怕万般不舍,也到了该离别的时候。
我看见他的眼中划过一行泪,那是为我而流。
我死了,却又没有完全死去,一缕魂依附在卢泽风的玉佩上,他却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颜骏嫌恶地看着我的尸首,对属下吩咐:“将她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卢泽风低垂着头,双拳紧握没有出声。
我死去的那天,大雪簌簌而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首被他们拖走。
入夜他悄悄进入乱葬岗,将我的尸首翻找出来,哽咽的说道:“若徽,对不起。”
鹅毛大雪落在我冰冷的尸身上,卢泽风为我披上雪白的小袄,一直捂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傻瓜,我已经死了啊,何必再做这些。
他抱着我的尸首走出乱葬岗,亲手挖了一处坟茔将尸首埋葬。他在坟茔前恸哭,双手深深嵌入泥土中:“若徽,我会替你找出真相。”
真好,我没看错人。
哪怕自己只剩下一缕魂,仍然感到些许欣慰。
我死去以后,卢泽风比以前更认真的投入公务,消瘦得十分厉害。
他在颜骏面前,决口不提我的名字,师徒间夏若徽三个字仿佛成为禁忌。
又过去好些天,卢泽风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我曾经住过的宅邸。他走到槐树下,从土中挖出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怀中。
木匣子里有我父亲的血书,背叛离国的人是他的好友顾允。父亲无意中发现好友是敌国的奸细,正准备搜集证据给皇帝上书,中了圈套被反咬一口。
平日里父亲刚正不阿,得罪了朝廷不少人,出事的时候没有大臣替他辩驳。颜骏奉命调查此事,没想到被顾允用重金收买,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坐实了父亲的罪名。
就这样我的父亲成为了逆臣,皇帝大怒要连坐全族,一时间夏家上下遍是哀嚎。
我是夏家的小女儿,从小病弱养在老宅里,鲜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夏家出事的时候,我及时离开,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后来,我辗转得到父亲的血书,决定为家族洗刷冤屈,还父亲一个公道。
我别无选择,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消息,自愿抛弃夏家大小姐的身份,成为倚楼院的舞姬,结交京都的达官贵人。
直到我遇见了卢泽风。
初见时,卢泽风身穿银色飞鱼服,一声不吭的端坐着,与周围的同僚截然不同。
他似乎对丝竹之乐和舞曲不敢想去,就连眼睛都懒得抬,一脸的严肃。
我听其他人谈论起他的身份,虽然是锦衣卫百户,却是颜骏的徒弟,有着大好的前途。我想接近他有用,可以找出更多的线索。
一曲结束,我拿起酒壶缓缓靠近他,轻柔的说道:“公子威名在外,能否一起共饮?”
他面色严肃,摆摆手道:“姑娘不必了,我喜欢自酌。”
这时周围开始起哄,有人用嘲讽的语气道:“真是个呆子,若徽姑娘的邀请都不接受。”
卢泽风脸颊微红,紧张地注视着我:“好,只喝三杯。”
我为他斟了一杯烈酒,轻轻推到他手中:“公子,请。”
几杯酒后他就醉了,耳朵根都变得红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可爱。他抹了抹唇,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谢姑娘的酒,我要回去了。这
我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上前扶着他前往自己房间:“公子醉了,歇息一晚再走吧。”
翌日,卢泽风在我床上醒来,他露出惊愕的目光问道:“姑娘,我们没......”
“你是我的人了。”我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眼神变得害羞,不敢正眼看我,小声道:“若徽姑娘,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被他逗乐了,扑哧一声笑道:“你情我愿的,公子无需负责。”
卢泽风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很快我们又相遇了,寺庙内我正在烧香拜佛,没想到与他擦肩而过。
卢泽风转过脸,喊了我一声:“若徽姑娘。”
我停住脚步,缓缓地看向他:“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打量了我一眼,看着我素衣的样子说道:“清水出芙蓉,姑娘你适合这样的打扮。”
我笑了笑,如果不是为了追查真相,自己也不会沦为舞姬,这次来寺庙也是为了寻找新的线索。
“公子,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半真半假的回答。
下山的时候,卢泽风与我同行,没想到行到半路下起了大雨。他带着我去山洞避雨,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若徽姑娘别着凉了。”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看起来像木头的他,也有温柔的时候。我裹紧他的外衣,笑意盈盈的道:“谢谢。”
他在山洞里升完篝火,抬起头紧张的问道:“若徽姑娘,你不怕我吗?”
我捂嘴轻笑:“你又不会吃了我,为何要怕你。”
“锦衣卫的手段,想必姑娘也是略知一二的。”他怯怯地看着我,像个无措的少年。
我点了点他的头,嘴角微扬:“其实你挺有趣的,所以才想接近你。”
刹那间,我见他的眼底燃起星星般的火苗,透出他的情意。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喜欢我。
然而我对他说了谎,心中略有愧意,毕竟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真相,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一来二去,我和卢泽风渐渐熟稔起来,他时常会带一些小玩意。有时候他不好意思直接给我,总托婢女翠娘递过来。
他送来的东西并不珍贵,我却把它们当成宝贝,偶尔拿出来观赏一二。
翠娘见状,总是对我劝道:“大仇未报,小姐不能爱上他。”
我深深叹了口气,把物件交给翠娘道:“你替我保管吧,等事成之后再拿出来。”
我的身边只有翠娘是唯一信任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实际把她当成妹妹。
当年夏家出事之时,我连夜从老宅逃出,原本想独自一人离开,她却执意跟来,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与卢泽风多多接触,才发现他对夏家之事并不知情,看样子颜骏并没让他参与其中。我有些失落,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前的设想都无法实现。
思及此,我准备逐渐远离他,重新寻找新的目标。
可是卢泽风还是找上门来,他不解的疏远,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不停的同我道歉。
我感到有些头疼,没想到甩开他这么难。
翠娘向我建议道:“小姐应该对他狠一点。”
我也试着对他说狠话,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每次有喝醉的达官贵人为难我,卢泽风总会站出来解围,将我护在身后道:“若徽姑娘,交给我。”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顾及,全心全意为我考虑。
我会透出感激的目光,每每升起对他的情愫,又会重重按下去。我不配拥有他的爱情,终究是错付了。
卢泽风觉得我留在倚楼院不是长久之计,他筹到满满一袋银子,打开袋子说道:“若徽,我想带你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
我看着布袋里的银子,坚决地摇头:“不,我只想待在这里。”
他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若徽,我带来的银子不够吗?”
“不是。”我咬了咬唇,将他往门外推,“你是锦衣卫,我只是个舞姬,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愿松开:“若徽,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冷笑一声,执意挣开他的手:“如果让你站在师父对立面,你也愿意吗?
他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地点点头:“只要你是对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咚咚咚,我的心跳得很快,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胸口,即便如此不愿承认对他的心动。
我与卢泽风藕断丝连,两个人的关系斩不断,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来找我。
躲是躲不掉的,我觉得他是自己命中的孽缘。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男子来到宅邸,浑身散发出阴暗的气息,一双眼睛冷冰冰的。
我猜到他就是颜骏,父亲血书里的仇人之一。
他坐在厅堂的八仙椅上,眯着眼睛命令道:“姑娘,识趣的话就离开我徒弟。”
我笑着看向自己的仇人,从容不迫的回答:“大人,不是我要缠着他,而是您的爱徒不愿撒手。”
“放肆!”他重重一拍桌案,茶杯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卢泽风来了。
他大步走到跟前,将我护在身后:“师父,我是真心喜欢若徽,还请成全我们。”
颜骏抬起手指着我的鼻尖,冷笑着说道:“难怪前些时日你找我借银子,竟然是为了一个舞姬。”
卢泽风牵着我的手,辩解道:“我喜欢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个乞丐也不会嫌弃。”
“泽风,这是你第一次忤逆我。”颜骏额上青筋暴起,气得转身离去。
等到他离开宅邸,卢泽风对我安慰道:“若徽别怕,我会好好劝师父的。”
我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如果卢泽风真的能说服他的师父,说不定可以多接触颜骏。我知道对不起这段感情,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真心实意,自己却无法敞开心扉。
终于,我找到一个重要的人,曾经跟在父亲身边的军师,竟然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为了不暴露身份,我独自一人面见军师,现在的他看起来与普通庄稼汉无异,扛着一把锄头在田间劳作。
再次遇见相熟之人,我不禁热泪盈眶,激动的道:“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见到我露出惊讶的神情,赶紧把我迎入屋内:“小姐还活着,夏家还有一丝希望。”
我把自己掌握的证据,以及父亲留下的血书一一相告,面色郑重的说:“我想还父亲和夏家一个公道,哪怕豁出性命。”
军师摇了摇头,摁住我的手劝道:“我们需要等一个契机,陷害你父亲的两人都是当今陛下的红人。”
我有些着急,暗叹一声问道:“需要等多久?”
他捋了捋胡须,坦言道:“如果要扳倒他们,还需攀上其他关系,借力打力才行。也许需要几个月,也许需要数年。”
家族覆灭的惨状历历在目,它们将一辈子铭刻在我心中,只要能帮家人复仇,哪怕付出再多也愿意。
“好,我等机会出现。”我点头答应,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回去的时候,我心事重重,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无法帮夏家洗刷冤屈,就算到了九泉也无颜见家人。
我刚踏进大门,卢泽风轻步而来,面露喜悦道:“师父松了口,不再干预我们的事。”
“哦。”我淡淡的回应。
“若徽,你好像不开心?”他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
“没事,我很好。”我扭头看向窗外院子的槐树,土里藏着我的秘密,就连翠娘都不知道。
怎么就那么轻易把证据说给别人听了,都不试探一下的,万一是被策反了就完了
怎么看起来这师父对徒弟的感情不一般啊,人家谈个恋爱关你毛事啊
人生苦短,即使行乐,想那么多干什么,先享受一下爱情的甜不好吗
为什么要让我刷到这种相爱又不能在一起的小虐文!
看来她接近他也是为了利用啊,估计那男的还以为是缘分注定呢,对她掏心掏肺的
成大事者不仅要有谋略还要心狠,你狠不下心还谈什么大仇
看来这姐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父亲平反而活,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没有经历这种事,她会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吧
一边想让人家活着一边又捅人家心窝子,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古代这种被冤死的忠臣多了去了,有些运气好的还能被翻案,运气不好的直接遗臭万年了,她一个弱女子想为家族洗刷冤屈真挺难的
这男人怎么满脑子想着风花雪月,人家想复仇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