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时代的小伙伴,也是我少年时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同龄人他的个子不高,比我高一个年级,比我年龄稍微大一点。我们同在一个学校读书,同在一栋房子住,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一块长大,在我的记忆里他给我留下了许多深刻的印象。他的真实姓名叫谢少富,小名叫住小娃,那个时代家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子女多,而且只有一人在工厂上班,每当自己家孩子头发长了,就自己用理发的推子把长长的头发推去,留下浅浅的头发好像光头,我们那个地方的人叫做白沙,因此他的小名也叫小白沙。
但是我从来不叫他的小名。他喜欢钓鱼,我们常常到嘉陵江边去玩,去捡煤炭,我们老家有一个煤矿,开采出来的煤用汽车运输到我们这个地方,再用搅车运输到江边的船上,每当遇到涨大水,那汹涌的嘉陵江水,水流湍急 ,装煤的船在水上漂浮不稳定,有时一不小心一车厢煤就倒在嘉陵江里去了,我们的心不知有多么的高兴。我们当时也捞不到水里的煤,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约好,天不亮我们就起床了,带着捡煤的工具,这时就到江边去,这时水一退了,一堆一堆的煤在岸边,我们把泥巴洗干净,看着满满的一担煤,那个高兴劲就别说了。
也由于这方面的情况,我对他的记忆感到特别的深刻。由于我们俩特别好,他们家什么情况都给我讲,有一次,他们家来客了,在我们家睡觉,我们彼此摆着龙门阵,他对我说,他爸爸在食堂,捡了不少的剩饭,里面还有肉有菜,这些都是食堂就餐的人,没吃完的剩饭菜倒了的。他父亲在厂开水房工作,他父亲把这些饭菜捡回去,用清水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把它烘干,并装在坛子里,有好几坛呢。有时家里人不在的时,他父亲就悄悄的拿出来煮来吃,当时我听完感到特别的震惊。这件事几十年,我从未向外人讲过,也没有当着他的面笑过他爸爸,表示沉默。
他爸爸个子很高,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平常非常的节约,他也是从解放前过来的人,他觉得粮食无比珍贵,也许,他经过了无数的荒年,也体验过饥饿的痛苦,和人生的艰辛,才有这样的举动。从他的故事中,我们会明白很多哲理,他吃的虽然是剩菜剩饭,比起当年红军过雪山草地吃的草根和树皮要好得多,我也深深的为他父亲感到震撼,也提醒了我们,现在的人应该珍惜什么。
他父亲节约储粮存油。解放初期买的一担油,是老式竹编的油桶,工艺也做得特别的好,经过了快二十年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担油已经不能吃了,因为是放在秘密的地方,忘记了,我们巷子的人都为这一担油感到遗憾,为什么没在三年的自然灾害发现。那时一人才供应二三两油,如果那个时候发现该有多好啊。
时间到了文革,我十三岁多,他比我高一年级,也大概是十四五岁吧,那时我们更懂事一点了,接触的时间更多,虽然文革有派性,但是我们的友谊没有被派性分割开。
68年下半年,全国轰轰烈烈的运动,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只要上过初中,谁也没有办法逃避,他刚上初一我小学毕业,他就到农村当知青去了,我当时感到是高兴吗,是同情吗。是感到无奈吗,什么都不能确定,很无奈。
那年的初冬,天慢慢的寒冷起来,他从农村回到了家,向我谈起了他的知青生活,我也很想到农村去看一看,经过我父亲和母亲的同意,那天早上,我和他还有我们巷子的另外几个知青,徒步背着行李,走到他所在的地方。
老式的房屋、漆黑的墙壁,简单的床,还有农具,自己煮饭的锅灶,看到当时的情景特别令人心酸。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什么都不懂,怎么在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怎样在农村扎根、安家落户。
那天夜里,下起来小雨,阵阵寒风随着破烂的墙壁,吹到了屋里,我们俩紧紧的挤在了一张小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用彼此的体温来温暖着对方。
天慢慢亮了,邻近的村民也起床了。也传来了鸡鸣狗叫的声音,和煮猪食的气味,我们俩也开始起床做饭了。我帮着烧火,煮的是新米,那熊熊的火焰舔着锅底,锅里散发出阵阵米香,没有菜我们都能吃上两碗,在吃饭的时候一位村民送来了咸菜,他说农民对他非常好,时常送菜来,他也非常的感激他们,我在他那里住了几天,天空下着小雨,什么活也干不成,我什么也帮不上他,他又送我回家,我们来到嘉陵江边,坐上了一条船上回家,看着两边的山水,和成群的野鸭我们的心情都十分高兴,下午我们两回到了家。
两年后我参加工作,在重庆铁路分局上班,不久,我又支援成昆铁路,来到了攀枝花,在他一次来信中他向我提出帮他买一双网球鞋,他还在当知青,我也体念他在农村是多么的不容易,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我想尽了办法终于买到,给他邮去了。那时要买到一双鞋子是多么的不容易,显得格外的珍贵。那时有一双网球鞋,就能感到特别时常,想起从前,在看看现在,一双鞋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慨72年我的朋友在农村表现得好,被推荐参加了工作分配在县城的一家印刷厂,终于跳出了农门。我回家探亲,他带我到他工作的地方,看了他的宿舍,他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心理也特别的开心,他还对我说单位还准备叫他到重庆去学习,在他那点我看了他们的工作流程,知道了什么是排版,什么是印刷。我也为他到重庆去学习感到高兴,以后每次回家我都要到他家去玩。
78年左右我从攀枝花回家,早上吃过早饭,我给我母亲说:我到谢少富家去玩,母亲说你去吧。我到他们家就问谢妈,你们谢少富回来没有,他妈妈热情地招呼我坐,并问这问那,我问少富回来没有,他妈妈说回来了,我说在哪里?她母亲说,调到后山看果园去了,我想怎么可能调到后山去看果园呢。
他妈妈这时十分悲伤,留下了眼泪。我不知所措,匆匆离开,走在路上想那是什么地方,天那,那是一片坟地。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母亲,母亲说,少富走了。我的心好像被锥子猛扎一下,使我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母亲说,是职业病,是有毒有害的作业,防护条件不好,导致铅中毒,不到三十岁,留下一个女儿和爱人,怀着对人生的眷恋离开了人间。我想起了他,儿时和少年时的英容笑貌,不时在我大脑里闪烁,美好的时光和艰苦的年代都成了永恒,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他没有赶上现在的好时代,就英年早逝,非常遗憾。
时间过去了许多年,我也深深怀念着他,我赶在,清明前,为他写一篇怀念的文章,也算是对儿时的朋友一种慰祭吧,往事不堪回首,愿少富在天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