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秋,老蒋任命侯镜如为第十七兵团司令官,指挥第九十二军、第六十二军、第三十九军、第五十四军、暂编第六十二师、独立第九十五师等部队由锦西、葫芦岛驰援锦州。
老蒋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个决定,不但没救了锦州、接应廖耀湘逃跑,还让他更快地输掉了辽沈战役。
老蒋让侯镜如当援锦兵团司令,还派了同为黄埔一期生的战地视察组第四组组长罗奇,名为参赞实为监督,但眼高手低的罗奇毕竟斗不过胸有成竹的侯镜如,侯镜如只是略施小计,就粉碎了老蒋攻克塔山驰援锦州的美梦。
1948年10月10日至15日,东北野战军四纵与友邻部队八个师坚守塔山村,以伤亡三千余人的代价,顶住了侯镜如十一个师的轮番攻击,共毙伤俘敌九千有余,老蒋抓破光头也想不明白::塔山无塔也无山,就是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侯镜如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怎么就打不过去呢?
老蒋对侯镜如的指挥能力是有一些了解的,因为九十二军军长侯镜如在抗战期间与日伪军大小一百五十余战,连战连捷歼敌两万,取得了其他将领望尘莫及的战绩。
老蒋知道侯镜如很能打,但却不知道侯镜如愿不愿意打,他任命侯镜如为指挥四个军外加两个师的东进兵团司令,是把侯镜如当成了救命稻草,却不知道此时的侯镜如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黄埔一期的侯镜如1925年就加入了共产党,后来因为特殊原因与组织失联,在辽沈战役期间,他已经跟组织恢复了了联系,此是在政协回忆录专刊《纵横》2012年第十期有明确记载,在侯镜如就任第十七兵团司令官之前,已经收到了中组部部长安子文的一封信:“周(恩来)贺(龙)二公关心你,让我给你写此信,如果能回来,表示欢迎,过去是可以原谅的……”
侯镜如1925年入党,参加南昌起义时已经是贺龙二十军教导团团长。1931年春,侯镜如到河南去策反郜子举后回到上海,却怎么都找不到组织了,衣食无着的侯镜如只好按照此前约定的暗号,以“侯志国”之名在上海《时事新报》上登出“寻人”广告:“某某胞兄,我找不到你,心急如焚,你若再不来,没有办法,就自去找工作了……我始终是孝敬父母的。”
侯镜如表示自己绝不会变心,但广告发出后没有一点回音,多年后他才知道真相:“当时我满肚子疑虑,一肚子委屈,我是党派出去工作后回来的,走前已通知我回来按规定即安排好交通,送我去江西苏区,而我又非单线联络,怎么会联系不上了?……直到解放后,我才从陈赓大将口中得知,当时是顾顺章叛变,一下子抓了很多人,已分不清谁奸谁忠,就是碰了面也立即避开,根本不敢相认。那时候,我哪晓得这些呀!”
终于跟组织恢复单线联系(联系人为其外甥、副官、地下党员李介人)的侯镜如不动声色,破坏老蒋援锦计划,也是小心再小心——他的“罗奇同学”,就是老蒋派到他身边的“锦衣卫”。
眼高手低、口气大胆子小的罗奇,一向不受黄埔一期同学待见,当时的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杜聿明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六十二军中将军长林伟俦对罗奇没有半点好印象:“他宣称是代表蒋介石来督战的,一切作战计划要通过他商量,然后才能行动。俨然是一个钦差大臣。”
有罗奇这双眼睛盯着,侯镜如要想把蒋军东进兵团“留”在塔山,可是要经过精心设计的。
当时困在锦州城里的范汉杰急得头顶冒烟,结果一个星期过去了,廖耀湘的西进兵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侯镜如那边也是纹丝不动。 被俘后的范汉杰还在野牛屯对林、罗、刘发牢骚:“我不理解,塔山距锦州不过五十公里,又无险可阻,侯镜如率两个军六个师,爬也该爬过来了,可就是过不来。只闻炮声不见人,廖耀湘的所谓西进兵团,竟在彰武一个星期徘徊不前!本来我自信锦州可守半个月,可由于他们的不配合,只守了三十一个小时,这是怨不得我的。”
不但范汉杰不理解,就连林司令员对塔山阻击战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在1948年10月2日曾致电中央军委“……(塔山)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推进,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
林司令员要求调兵回头打长春,结果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其实林对塔山阵地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但是他不知道我们在东北还有侯镜如这么一枚秘密棋子,而这枚棋子,在当时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林并不是知情者之一。
侯镜如在10月1日就奉命组建东进兵团,按理说一周之内就能赶到塔山,最近的部队一天可到,可是侯镜如却整天召开各种会议,直到到10月11日,罗奇的老部队、独立第九十五师到了塔山开打,侯镜如才率领自己的嫡系九十二军二十一师到达葫芦岛,主力三十九军一直到到战役快结束才从烟台赶到葫芦岛,坦克部队到达葫芦岛的时候,锦州已经解放了——侯镜如名义上有十一个师,实际上真正在塔山当炮灰的,就是罗奇嫡系的独立第九十五师。
罗奇为了在老蒋面前露一小手,不惜把自己的嫡系打光,而侯镜如却有自己的妙计,那就是绝不“绕道”,就用“添油战术”在塔山正面打消耗战。
侯镜如在《第十七兵团援锦失败经过》中回忆:“我是十月十一日下午率领第二十一师到达葫芦岛的,第十七兵团副司令官兼第六十二军军长林伟俦来兵团部向我汇报阙汉骞指挥向塔山进攻失败的经过。我记得先谈到塔山的地形,塔山东临渤海,西靠虹螺山,从锦西迄塔山间的地形是东西两头高,中间低洼平坦,有一条十多公里的狭长起伏地带,没有险要地势可作依托,十分难守。”
塔山无山,如果坦克部队赶到,战局就可能逆转,罗奇更是很嚣张地表示:“葫芦岛有四个军,沈阳西进有五个军,加上锦州的两个军共有十一个军的兵力,再加上海、空军的优势,无论在数量上和火力配备上我军都比共军占绝对优势,只要官兵用命,抱‘杀身成仁’的决心,是一定可以完成这次任务的。”
侯镜如不置可否,而是把十七兵团参谋长张伯权去了另一个房间,侯镜如对张伯权面授机宜:“按我们目前的情况,对塔山、锦州是不能打进去,若打进去也出不来,如果不打进去还可以多维持几天。”
张伯权心领神会,他们回到会议室,第五十四军杨参谋长正在大讲他的作战意见:塔山和白台山之间地区地形广阔,工事比较稀疏,我们可以派一两个军绕过去攻击塔山背后,两面夹击,打得好的话,就可以全歼塔山阵地的守军。
林伟俦的参谋长也同意杨参谋长的意见,罗奇、阙汉骞(五十四军军长)、林伟俦都说自己没有意见,“请侯司令官决定”,这时候张伯权按侯镜如受授意站了出来:“主力沿锦(州)葫公路、铁路进出,大兵团展开运动敏捷方便。塔山地势低,我们所占领的地势高,容易使用瞰制火力掩护部队前进,同时也避免重新部署兵力,即可以迅速开始攻击。”
张伯权说了一大堆,归结起来就是八个字:“正面进攻,绝不绕路。”
侯镜如回忆:“张参谋长是按照我的思想来制订这个方案的,就是稳扎稳打,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方案。我以多数为理由,同意张参谋长的方案。”
罗奇的军事水平和兵权威望远不及侯镜如,侯镜如的“少数服从多数”,罗奇眨巴着眼睛也无法反对,于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侯镜如在回忆录中暗笑:“罗奇亲自率领独立第九十五师对塔山连番猛攻,其他部队就在后面看热闹。该师攻击时仍然采用老一套的‘波浪式’的冲击战法,以团为单位分成三波,用一营为一波,轻、重机枪集中使用,掩护步兵连前进。规定步兵带足手榴弹,以近战为主,采用波浪式冲击战法,第一波受挫,第二波接上去。”
这种添油战术还有个“好处”,罗奇看不出来,侯镜如却早已了然于胸:双方纠缠在一起近战,老蒋的海军和空军就发挥不了作用。
当年的炸弹和炮弹没有精确制导,误差三五百米都是常事,林伟俦回忆起来就生气:“直至14日上午六时半左右,国民党空军飞机才来到上空向塔山投下两枚五百磅炸弹,一枚落在塔山村后高地斜坡,另一枚落到塔山河滩西岸国民党军阵地附近,伤亡连长以下数十人。当时官兵大骂空军盲目投弹,炸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侯镜如略施小计,根本没用自己开口,就拿出了“绝妙计划”,把蒋军牢牢拖在塔山动弹不得,等锦州解放,塔山解放军撤走,侯镜如才于10月27日来到塔山,老蒋做梦也没想到,侯镜如只是略施小计,就打破了他攻克塔山驰援锦州的梦想,被蒙在鼓里的老蒋,不但没有“问责”,还让侯镜如带着他的第十七兵团,当了天津塘沽防守司令、长江防务预备兵团司令、福州绥靖公署主任兼华东军官团总团长。
直到1949年8月侯镜如率部起义,老蒋才大呼上当,这也让我们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侯镜如否决了蒋军绕道塔山的计划,结果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