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桂芳,52岁,是个来自南方小县城的普通女人。
中专毕业后,我在县城的一家国营食品厂上了二十多年班,后来工厂改制,我就提前下岗了。
好歹留了个编制,退休以后每月还能拿到三千多退休金,日子虽然谈不上富足,但也不算太糟。
我丈夫早年去世,独女婷婷是我一手带大的。
婷婷性子软,跟我一样,逆来顺受,是那种不吵不闹的女孩子。
她成绩一向不错,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县城一所小学教书,嫁了个本地老实男人,虽然家境一般,但小两口恩爱,日子安稳。
我还有个亲弟弟林建国,比我小三岁。
我们从小在一个小山村长大,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拉扯我们长大。
母亲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小时候吃鸡蛋,我只能分到蛋白,蛋黄要留给弟弟。
那时候我没多想,只觉得弟弟是男孩,将来要“顶门立户”。
弟弟结婚后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我那“宝贝侄子”林浩。我妈对林浩简直是宝贝一样疼,逢年过节给他买新衣服,压岁钱一百都嫌少,说什么“孙子是传宗接代的根”。
我一直以为这些事情我已经看淡了,直到那一天,我被查出癌症晚期,才真正看清了很多人,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血浓于水,什么又是冷暖自知。
02
那是去年的冬天,我突然觉得胃口差,人也没什么力气。
原本以为是更年期的问题,没太在意。
直到某天早上吐了血,婷婷坚持带我去市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出来后,我整个人都懵了——胃癌晚期,医生说,手术意义不大,只能保守治疗。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攥着那张诊断书,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深井。婷婷坐在我旁边,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哭了,我没哭。我只是望着医院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消息传回家,我妈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的病情,而是问:“你那房子怎么办?是不是该写给林浩?他都二十六了,再不结婚就晚了。”
我愣住了,半天没回话。那套房子,是我和丈夫几十年攒下的钱买的,户头一直在我名下。我原以为,等我百年后,留给婷婷,算是她一个保障。可现在,母亲居然第一时间想到林浩。
我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说:“等过段时间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是一场煎熬。
化疗、放疗、反复入院,身体愈发虚弱。
婷婷工作的学校离医院不远,每天一下班就来陪我,给我带饭,给我擦身体、喂水。
女婿周末也来,帮我洗头、翻身,甚至有一次我大小便失禁,是他默默地处理了。
弟弟林建国一家也来了,频率越来越高。起初我以为他们是来看我的,可每次来,他们总是不动声色地问我:“姐,你那个房子……写好了吗?”
我有些寒心,可还是耐着性子说:“还没写,等我身体好些。”
母亲也来了,抱着林浩的手,坐在病床边说:“桂芳啊,你就你一个弟弟,你走了,这家就靠林浩撑着了。他还没房子,你得为他想想啊。”
我那一瞬间只觉得胸口发闷,险些喘不上气来。婷婷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却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她委屈,也知道她不争。但她是我女儿,我不为她争,谁为她争?
那天晚上,我悄悄找了个律师朋友,立下了一份遗嘱: 我名下的唯一房产,留给我女儿林婷婷。
遗嘱公证那天,婷婷红了眼圈:“妈,我不要房子,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笑了,摸了摸她的手:“房子是给你的,不是为了你争什么,是因为你值得。”
几天后,弟弟知道了这件事。家里炸了锅。
“姐!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浩浩怎么办?你就为了一个女儿,把我们一家往外推?”
母亲也来了,坐在病房里大哭:“我孙子怎么娶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你是亲妈吗?”
我那一刻真的觉得很讽刺。小时候我吃剩饭,只为让弟弟吃饱;成年后我拼死拼活攒钱,只为能帮他娶媳妇;现在我病成这样,他们不是问我疼不疼,而是问我“房子给谁”。
婷婷把我母亲扶到椅子上,低声说:“外婆,我妈是我一个人照顾的,房子是她的,她想怎么分,是她的事。”
母亲哑口无言。
此后的日子,家里人再没来过。我也落了清净。婷婷照常来陪我,女婿依旧默默地付出。即使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心里却平静得很。
有时我会想,若我从没有生病,那套房子是不是就会在我死后,悄无声息地被过户给林浩?婷婷,会不会连个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我庆幸自己生病了,虽然身体痛苦,但也正是这场病,让我看清了人心。
03
如今,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夏天了。
我却不怕了。房子的事已安排好,婷婷也有了心理准备。她说,她不会哭,她会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好好照顾她的家庭,好好教书育人。
她还说:“妈,等你走了,我会每年都带孩子来看你。”
我笑了,眼里却湿了。
我不知道林浩以后会不会恨我,不知道我妈是否会永远觉得我“偏心”。但我知道,我这辈子, 第一次为自己,也为女儿,做了一次真正的决定。
房子只是个物件,值钱的是人心。若我留的是一套房子,却换来女儿一辈子的寒心,那我死也不会安心。
愿以后,婷婷能拥有一个没那么多算计的世界。
而我,也终于可以安心走向终点,不再愧疚,不再纠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