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的主厨认为,“可持续餐桌”概念虽然源自欧美,但与之相关的理念,其实一直深刻在东方文化的基因里。
尽管很难把可持续餐桌在亚洲国家的发展脉络梳理出来,但无法否认的是,这股长久以来在欧美国家备受推崇的风潮,近些年在亚洲地区已经生根发芽,从种植者、食材供应商、餐厅到食客,对它的关注度及需求不断在提高,从而形成了良性循环。
为其助力的原因有很多,包括:随着新一代餐饮投资者、经营者和厨师对可持续餐桌及社会责任的认知提高与重视,他们也更愿意为此投入人力和物力;食客对健康和可持续生活方式的需求越发强烈;政府层面加大力度推动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的发展;各种机构和论坛也在积极发声,从而引发更多的讨论和关注。
其中,由S.Pellegrino &Acqua Panna(圣培露和普娜)赞助的亚洲50佳餐厅榜单指南为此作出了持续的贡献。在今年2025亚洲50佳餐厅颁奖典礼前夕,举行了一场围绕亚洲可持续餐桌的圆桌讨论(Meet The Chefs),分享嘉宾除了亚洲50佳餐厅榜单指南的总监William Drew,还有来自马来西亚槟城Restaurant au Jardin餐厅的老板兼主厨Kim Hock Su、香港MONO餐厅的老板兼主厨Ricardo Chaneton、澳门永利譚卉餐厅的行政主厨谭国鋒,以及印度孟买Americano餐厅的创办人夫妇Alex Sanchez与Mallyeka Watsa。
从重新发现传统到以人为本
据William Drew的观察,虽然各个亚洲国家有着各自独特的做法,但普遍呈现出四个共性特点:第一,回归本土和传统,发掘本土食材和文化的美。第二,乐意借助新兴技术,从而提高效能和推动创新。第三,由各种组织或个人发起的社会倡议活跃。第四,由海外名厨在亚洲地区创立的餐厅,不再是复制本店的模式,而是注重融入并展现所在地的文化。

印度孟买Americano餐厅的创办人夫妇Alex Sanchez与Mallyeka Watsa
在可持续餐桌发展相对更成熟的欧美国家,餐厅意识到减少员工的工作时间和增加餐厅的休息日时间,对餐厅的运作有着更为正面的效果。Alex Sanchez与Mallyeka Watsa夫妻俩人深有体会,虽然他们的餐厅不是在欧美国家,可是他们在孟买的餐厅Americano里,推行了八小时工作制,并且每周餐厅有两天闭店日。他俩承认,这样会带来收益压力,可是最终是利大于弊。因为如果员工每天的精神状态充沛,那么他们会有更好的工作表现,从而为客人创造品质更好的菜品和用餐体验;而客人的用餐满意度越高,回访率和口碑效应就越好。
为亚洲传统发声是重要的
在与亚洲美食之都新加坡相邻的马来西亚,在可持续餐桌上也有很多的进展和思考。在主厨Kim Hock Su看来,虽然可持续餐桌运动似乎起源于欧美国家,可是它一直刻在东方文化的基因里,比如说物尽其用、发酵等常被强调的做法,几乎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或许是出于传统的习以为常,亦或是普遍内敛的性格,人们甘于“不响”。
得益于近来马来西亚国内餐饮业齐头并进的发展势头,餐厅开始讲究品质。尤其是对于高级餐饮来说,它们想要优质的食材,而当它们有能力向农户支付相对较高的价格时,那么农户就会想办法改善耕种的条件、食材的质量等。又或者,当餐厅跟供应商提一下,说不可以使用一次性的塑胶袋,那么供应商也会想解决方案。“这只是一句话,但可能会带来很大的效用,” Kim以近期的一个品牌活动为例,当时客户跟他说,因为他们当时在使用的玻璃罐子不能回收,所以建议他们团队更换符合要求的罐子,“这样很小的举动,甚至会影响下一代人的想法。”
据官方统计数据显示,马来西亚的农业总量,约占整个国家GDP的10%。在2022年时,马来西亚的全球农产品贸易总额达到613亿美元,出口额占374亿美元。现在,马来西亚已经成为东南亚地区一个重要的食材供应地。Kim说,最近的变化特别明显,从前农户生产的水果蔬菜,很多被送往各国的超市,以前侧重在数量上,所以大家对品质不会有太多要求。可是,现在市场变了,不仅是超市、餐厅或者是品牌,他们希望能获得质优的产品。而且,像邻国新加坡的客户,他们一边能向食材种植者和生产者支付比市场价高的价格,一边能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出,“那么如果农户想要建立长期的生意合作,就要不断改进自己的产品。”
槟城人们的饮食习惯,也正悄悄地发生变化。Kim发现,以前食客都稀罕从法国空运来的生蚝,但现在他们更倾向于当地产的新鲜生蚝。而且,槟城政府也很努力,它们是本国第一个地方推行减少使用塑料制品的城市,使得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形成良好的习惯。
香港的本土食材品质越来越好
在香港,昂贵的土地、运输、空间、仓库和劳动力成本,大大增加了践行可持续餐桌的难度。不过,高昂的成本也不是推脱的理由。“可持续是一个很大的概念,” 主厨Ricardo Chaneton说,不管是他自己的MONO餐厅,还是其它餐厅,亦或是香港自己本身,大家都在全力托举。

香港MONO餐厅主厨Ricardo Chaneton
从创立MONO的第一天起,可持续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从使用环保可回收材料的餐厅墙面、省电省水的智能系统、为残障人士创造平等的录用和工作环境,到与香港本土公益机构More Good合作,定期向有需要的人提供营养餐盒等,主厨Ricardo与团队一步一步做。
在过去很长时间里,人们对香港本土的农业关注度相对较低,一方面是友好的政策和便利的交通,让全球食材触手可及;另一方面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可用的种植面积显得非常有限。然而,新冠疫情是一个使得香港餐饮把目光更多聚焦在本土种植的转折点,影响了一大批餐厅,让它们也喜欢用本土食材。
“虽然香港的土壤养分不够丰富、台风多、空气湿度高,但农户做了很多改善其先天不足的努力,现在食材品质越来越好了,” 主厨Ricardo说他曾吃过最好的西洋菜,是在香港,“从今年起,我们在每季套餐里,都会研发一道向本土食材致敬的菜式,其中本土食材的比例超过90%。”
中餐在物尽其用可行性其实很高
在食物浪费的问题上,有人会认为中餐在烹饪时产生的浪费会很大,主要原因是中餐的量普遍很大,特别是对于只用食材最好部位的高端餐厅来说,如果要把所有食材都用在烹饪里,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对此,谭国锋师傅有不同的看法,“我们真的没有浪费,可能除了一些蔬菜的处理。” 他解释说,每天从农场送到餐厅的蔬菜,品质就已经很好。除非是出现了瑕疵,不然也没有不能用的理由。

澳门永利譚卉餐厅的行政主厨谭国鋒
而且他认为,大部分的中餐烹饪都能做到物尽其用,比如说一只鸡,中餐师傅很自然就懂得如何把整只鸡从头到尾利用起来。又比如说鱼,每天新鲜送到譚卉餐厅的鱼,他们会取骨用来熬汤,鱼肉则会按需用在单点套餐或季节套餐的菜品里。而与香港的农业规模相比,澳门的就显得更小了。然而,这并不代表没有。澳门靠海,渔类资源丰富,谭师傅一直以来的做法是,把它放在每日海鲜菜品推荐中。
通常,餐厅或者酒店在对用过的餐盘处理方面主要有两种方法,要么将其放入仓库里,要么把产品卖给回收商或其它。在譚卉餐厅甚至是永利酒店,提供了第三种选择,就是以非常友好的价格卖给员工。这样的做法,无论是对于餐厅和酒店,还是对于员工来说,都是极好的。餐厅和酒店既没有因此产生浪费,也能让自己的员工能利,而员工则能用远低于市场价格购买到或优质或限量的产品,而且能循环再用。
可持续餐桌在亚洲的发展,也将随着餐饮的不断进步,出现更多先进和多元的实践探索。